迷迷糊糊,意识在半睡半醒之间,起初身体上的灼热感,在一段时间后开始消失了,但体内却似乎因为病痛,而极度缺乏水分。
她基于本能的渴望着生命之源,于是脱口而出,用着干涩的喉咙,发出简洁明了却又沙哑的声音。
“水!”
随着这一声渴求,很快,她的身边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湿润的气息开始沾染着她的嘴唇。
张开小口,甘甜的清水的进入了喉咙,滋润着她的咽喉,流入她的胃袋,然后她的身体仿佛恢复了活力一般,开始有了力量。
咕噜咕噜!一口接着一口,直到湿润的东西离开她的嘴唇,而她也因为恢复了一些气力,终于睁开了那沉重的眼皮。
“你醒了!”
听声音,是个男性,不过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眉目如画,五官精致,好似女子一样的脸庞,甚至还能看到对方扎在脑后的黑色马尾辫。
虽然看着像是个女生,不过扑面而来的男子气息,还有略粗的声线,脸颊的棱角都在宣示着,对方就是一名男生的事实。
晃过对方的脸,可以看到洁白的天花板,床柜,还有印着花纹的灰白色窗帘,这是一个房间的布局。
“你是什么人的说?”
“很明显,我是救了你的人,所以,我是你的恩人。”
“你身上流露着令我厌恶的力量,所以,你应该知道,我想问的是这个的说。”
妖怪和人类术师虽然都运用超自然的力量,总的来说其实都是同一种源头,只不过在运用过程中,产生了分歧,继而想成不同体系的能力。而这两种运用方式却在分歧的道上,出现了截然相反的性质改变。
如果说妖力是暗,那么人类的术法就是光,光与暗,泾渭分明,永远也不可能越界,所以自然而然的出现了排斥的性质。
而刚醒过来的少女,显然在意的,便是这个。一个妖怪,被一个人类的术师救了,这是天大的讽刺,因为他们本就是天生对立的存在。
“我叫花开院秋玄。”
突然的自我介绍,让少女一愣,不过她很快明白了对方这个介绍的意图。除开那些野生的术师,在这个国度,任何有传承的阴阳师,都有着姓氏作为代表,鬼斩役十二家是如此,阴阳师世家是如此,甚至寺庙神宫也是如此。
花开院,足以说明一切。他就是花开院家的阴阳师,在这个国度里,代表着最强大的世家势力之一。
阴阳师不是鬼斩役,对妖怪没有那种斩尽杀绝的意思,但却也是除恶务尽的理念。大部分阴阳师还是有操守的维持着阴阳平衡。虽然,对于妖怪而言,他们并没有太大区别,甚至在近代之后,这种分别更是在逐渐缩小。
“你有什么目的的说?”
“对于恩人,你最想说的话就是这个?”
花开院秋玄拧着眉头,暗讽出声。
少女被说得脸蛋一红,这才扭捏着别着头,挣扎着说了一声,“谢谢的说!”
这两个字似乎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微微挺起的胸膛,再度瘪了下去。
“不用谢,老实说,真正能救你的人,不是我。你也知道你自己的状况,虽然我可以祛除附着在你身上的异类妖力,但我的方式同样也会威胁到你。”
这一提,少女才恍然。
“或许是这样的说,但至少是你救我回来的说。”
话说,这个“的说”到底是什么奇怪的口癖,和那些中二少年模仿古代人说的“是也”同一个性质吗?
虽然口癖很古怪,但意外的有点萌。
“你之前问我是不是有目的,实话实或,我的确有些东西想问你的。今天中午,你在水族馆里袭击过一个男生吧?实不相瞒,那家伙也算是我的友人。”
少女被这大实话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挣扎着坐起身子,不过还没等她坐起来,就被对方一双不算宽大,却十分温暖的手搭住肩膀,随后便被按了回去。
“别紧张,如果我想对你不利的话,早在你昏迷的时候动手了,没必要等现在。你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就老老实实地躺着吧。”
花开院秋玄尽可能同温柔的语气说道,毕竟对方的身份和状态,使得对方的心理十分敏感,他可不想让自己刚就回来的人,立刻香消玉殒,这不是白费功夫了吗?
刚把对方按了回去,花开院秋玄就发现自己双手都沾染上了晶莹的液体。
汗水?但没有粘稠的感觉啊。他下意识闻了闻,也没发现什么特殊气味,这才好奇的问道:“你之前身体也一直冒汗,不过这汗这么一点味道都没有。”
少女闻言,愣愣地盯着他,还缩了缩身体,用简洁的话回应道:“变态的说!”
闻少女身上的汗液,这举动的确有些变态了,回过神来的花开院秋玄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只能干张着嘴。
“那是水的说!”
“水?”
“我的身体有些时候会自然的排出水分的说,特别是受伤的时候。”
花开院秋玄很好奇对方的本体,该不会是史莱姆吧?不过史莱姆貌似是西方的黑暗生物,跟妖怪搭不上边。当然,好奇是有的,但他不会轻易去问,这是不礼貌的,对方也不会愿意透露自己的本体。
“回归正题吧,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要袭击他?”
“必须要回答吗?”
少女只是试探性的发问,因为她还不确定对方究竟是什么态度,谁料花开院秋玄压根不正面回答。
“你选择袭击的时候,特意避开了游客,选择没有人的地段和时间段,或许不足以证明你对人类毫无敌意,但至少表明,你这次的做法,仅仅只针对一个人。”
花开院秋玄虽然了解不多,但不意味着他不能对这件事进行剖析推理。
“是的,就是针对。针对某一个人,说明是带着某种特别的目的,有可能是仇杀,也有可能是单纯的拿钱办事,甚至还有可能是为了做某一件事的预习。我不清楚是哪一种,所以才想问个清楚。就算是你对我的报答好了。不过如果你不情愿,我也不强求。”
听着对方的话,少女脸上虽然表情变化不明显,但心里其实有种被人脱个精光的感觉。因为对方居然从这种细节,就大致推断出她的意图。不过最后那句话却有种让她玩过山车一样的感受。
“并不是不情愿的说。”
就像他说的,作为报答,她也是愿意讲一下的,反正对方愿意的话,也能从那个被她袭击的人嘴里套出来话。
少女望着天花板,思绪陷入了童年的回忆当中,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幕,她的家族遭受到了血洗,和平的生活离她远去,如果不是幸运的她,正好外出,恐怕她早就死了。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鬼斩役十二家中的地走一族。
地走家已经消失在历史中了,复仇失去的了对象的少女,只能将怨恨发泄在同是鬼斩役的人身上,天河优人只是运气不好,成为了她的一个对象。说白了,就是纯粹用来泄愤和练手的实验品,虽然这个想法最终以失败告终。
故事并不长,因为少女显然回忆的居多,而说的时候,却很简练,甚至感觉不到她的情绪波动,只有在她眼角悄悄流淌出的泪水,才能感觉到那切入肌肤的疼痛。
“别的就不说了,好好休息吧!”
爱好和平的妖怪,甚至保护一方安稳,被当做山中神供奉的一族,被鬼斩役那极端的性子一窝端了,除了惋惜和同情,花开院秋玄似乎也给不了什么。即便带着如此深切的仇恨,对方已久没有坠入魔道,被仇恨蒙蔽,已经算是很好了,还能说什么呢?
至于天河优人,反正也没什么事,也用不着他来替对方讨回公道。再说,这个世上,有什么公道可讲的吗?不过是强权至上罢了。
将被子重新盖到少女的身上,花开院秋玄便起身向外。少女似乎感觉到对方的善意,又或者是诉苦的关系,终于不再有太大的心防。
“静水久,我的名字的说!”
说罢,便蜷缩起身体,侧睡到一边,拉着被子捂在了脑袋上。
花开院秋玄闻言,微微顿住了脚步。能感觉到别人的善意吗?或许......
刚走出房间,就发现过道里,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她醒了?”
花开院柚罗连忙走了过来。
“刚醒,看样子没什么大碍,现在可能又睡下了。”
“你好奇的事情,问清楚了没?”
“基本上弄清楚了。”
“.......”
没有等到后话的花开院柚罗,只能一直盯着自己的堂哥。要知道,她并不赞成救助一个妖怪。
被盯得有点心慌的花开院秋玄连忙举起手,简明扼要的复述了一遍。不过因为太简单的缘故,让故事毫无亮点,当然,矛盾点倒是没有遗漏就是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不是挺可怜的吗?暂时让她住下呗。”
花开院柚罗先是反感,然后才恍然,“你是打算时时刻刻监视她?这样也好,起码不会让她做出什么大事。”
.......怎么感觉自己好意被曲解了?我的好妹妹啊,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个阴谋小人了吗?花开院秋玄有点伤心。
“我我我!我来看住她。”
一旁的春原茴香,似乎看到了插嘴的地方,立刻蹦蹦跳跳地举着手发言。
“嘛,那就拜托你了,小茴香。”
“诶嘿嘿!我能干吧!厉害吧!天才吧!”
春原茴香叉着腰肢,挺着小胸脯,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就差说“快来夸奖我”这样的话了。
而花开院柚罗却落井下石道:“啊,单纯是个笨蛋而已!”
“哼!你就是妒忌我被夸奖,其实你也想被大哥哥夸奖对吧?哼哼,我早就看出来了。”
“嘁!要不是在这里打不过你,我一定要你好看,一个小屁孩也敢嚣张。”
花开院柚罗阴沉着脸,一边嘀咕着什么,一边散发着令人恐惧的恶意。让作为堂哥的花开院秋玄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担心对方是不是要黑化了。
“行了,快走吧,这事儿还得和彩香姐说一声。”
说着,便快速离开这个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