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看着杜峰,再一次笑了,说道:“没什么可以怀疑的,因为你有一个好师父,哎,我躲在这里几十年转眼就这样老了,能在临终前为他做点好事也算减少一点罪孽了。”
杜峰瞬间明白了,惊道:“空尽师父来过这里?”
老人点头道:“是的,那些年我们一起共事,只因为不想陷入太深,背上许多无名债才决定离开的,如今却还是有人不放过我们,现在想想也许只有她的不安分才让我们不能终老了。”
“他?”杜峰疑惑道:“他是谁?”
老人道:“还能有谁,八大掌事中的骆绝尘,当年我们离开她就是不愿意的,或许后来她又回她自己建立的王国了吧!”
杜峰兀自想了一想,心中有所明悟,暗想:难怪皇上说几年前还有人兴风作浪了,现在看来就是这个人才让皇上不能放心吧。
“既然这事与前辈没有关系,前辈为何会同意和我一起进京?”
老人道:“神机王的命令不管何时我们八大掌事都必须绝对服从,对于他的恩情我们这辈子都还不完,现在为他做点什么又有什么呢?”
杜峰心中感动,这当是空尽师父帮了自己,他突然间想见到空尽,忙问:“那前辈可知师父离开这里后去了哪里?”
老人仰起头想了想道:“骆绝尘还在人世,神机王不出面是没人能够找到她的。”
杜峰心中既是动情又有点失望,说道:“前辈知不知道师父这样做的原因?”
老人笑了,笑的很意味深长,他道:“日后你见了他,可以去问他。”
杜峰就此沉默了片刻,兀自起身道:“我这就去弄辆马车,前辈收拾一下,晚辈回来后我们就出发。”
老人点点头,看着杜峰走到了门口他忽然问道:“你为什么非要来找我们呢?若是你不来我们或许就此可以终老了。”
杜峰回头,苦笑道:“我也是没有办法,或许可以不来,但是我不能,已经回不了头了。”
老人道:“我明白了,你还年轻有很长的路要走,而我们已经无所谓了,呵呵,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来。”
杜峰离开心中其实早已明白,空尽这样做是在帮自己,帮他走上自由,摆脱神机府,神机府才是他和空尽真真解不开的情怀。
五日后杜峰带着老人上路,马车摇摇晃晃,老人一路上很沉默,杜峰看得出他在坚持,因为他真的已经老了,不适合这种长途奔波。
杜峰心里突然很是愧疚,空尽也老了,可是他居然还是选择了出外,在别人看来空尽出走的理由还是那么的自然和不可拒绝。
如果这次没有空尽师父杜峰会怎样,他真的不敢想象,师父他一生中的贵人,他想这一次事情若是过去了,他回到王道岩一定陪伴空尽走到最后。
“希望还有机会。”杜峰暗暗地道。
数日后杜峰来到了长安城中,他将老人安排好后就再一次离开了,在杨林还有一位掌事,但可惜的是这位掌事也已经离开了人世,现在剩下的就只有一位,也就是老人口中的骆绝尘。
骆绝尘并不在这里,他远在山东,杜峰这便准备现将老人送回京城再走一遭山东。
再一次上路,路途稍微平缓了些,走的还算顺利,老人也渐渐热络起来,和杜峰聊天问了许多事情,当他得知汉王朱高煦曾经造反过老人颇为震惊,良久后他才说了一句:“住在穷乡僻壤消息闭塞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居然不知道,这个天下真是多怪事,老是自家人造自家人的反,嘿嘿,难怪,难怪。”
杜峰听的有些糊涂,但仔细一想也就笑了,的确在洪武大帝打下这片天下后他的后代多有不安分的,叔叔推翻侄子当皇帝,后来又是叔叔造侄子的反,不过老人最后的难怪让杜峰颇为不解,他问道:“前辈,难怪什么呢?”
老人道:“我也曾听说过骆绝尘曾经在山洞和汉王有过接触,恐怕这一次我们深受牵连也是因为此吧!”
杜峰猛地明白了什么,但转而又想这事情早已过去如今的皇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这恐怕不是真正的原因吧?”杜峰道:“当年能处置的基本都处置了,即便有漏网之鱼现在恐怕也没人会提及了,一个骆绝尘能翻起什么大风浪呢?”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答非所问的道:“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们会被再一次挖出来了,想来那骆绝尘没少挖当今皇上的私事吧。”
杜峰愕然,但也瞬间明白了皇上为何对此耿耿于怀了,这时老人已经放下了娇帘,回身坐定,兀自闭上眼睛假寐了起来。
多日奔波后杜峰和终于回到了京城,然而此时的城门戒严已经取消,经过了解杜峰才知道早在一个月前就取消了戒严,也是这一段时间他四处奔波没有及时了解到京城的动态。
杜峰安排老人住在了神机府,并命人好家招待,随后他找来了管事了解近来京城发生的情况,尤其是他最为关心的耿千雄等人的消息。
见了管事后杜峰却收到了一个噩耗,的确对他来说是噩耗。
“你确定我们的人没有探查错误?”杜峰还不愿相信。
管事道:“应该不会有错,我还记得一月前的一个夜晚城门受到了攻击,有一批人夜闯城门想就此逃出去,为此大战了一场,当场有两人被抓,其余的都逃了,但是没能逃出城而是返回了城中。”
“你能确定是他们吗?”杜峰沉沉的问道。
管事道:“这个还不能确定,不过之后的几天里锦衣卫四处搜查,大大小小的打了好多场,最终据我们的人探查这一批人都被抓住了,总共十二人,六男六女,现在锦衣卫严密防守,不让消息有一点外露,而他们经过了一次整动我们的人也是无法深入渗透得知更多的消息。”
“为什么会这样?”杜峰犹如五雷轰顶,颓然的坐到了椅子上,耿千雄等人还是被抓了,这个消息让他不能接受,事情已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了。
“能不能想办法让我见见他们?”良久后杜峰振作了精神,开口问道。
管事道:“一个月的审讯时间也够久了,锦衣卫那边已经有了结果,这十二人现在被押往刑部的大牢了,但是奇怪的是最终的处置结果似乎到现在还没有定下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
杜峰点了点头挥手示意管事退下,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心中很是自责,他想要不是自己用那样的方式威胁贾公公,耿千雄等人说不定会逃过一劫呢,现在好了,都被抓进了大牢杜峰也就束手无策了,除非他也有和耿千雄等人一样的勇气去劫狱。
他有这样的勇气吗?杜峰有,只是就凭他一人还是无法成功的,杜峰想,还是先探一探耿千雄等人再说吧!
第二日一大早杜峰就来到了刑部,走过阴暗潮湿的通道,杜峰想见到了耿千雄和司马不空,两个人早已没有了昔日的威风,穿着的囚服破破烂烂,浑身都有血迹,耿千雄的一个眼角更是破裂了,结了一道长长的血痂,可见他们这一次必然遭受许多酷刑。
杜峰进入牢里看着二人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反倒是两人见到杜峰很是意外,也有着担心,司马不空开口道:“杜神捕你怎么来这里了?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耿千雄看了眼杜峰,冷冷的道:“怎么杜神捕,前几次没抓到我们你是不是很不能释怀呢?可惜你在没有机会了,现在我们被锦衣卫抓了来,该问的都问了,要杀要剐随他们的便,十八年后老子们又是一条好汉。”
杜峰一愣,司马不空也是有些不明所以,但看耿千雄给他挤了个眼,司马不空玄机醒悟,当下他道:“当初在清苑县境内我们联手虽然败了你,但是我们是六人联手的确胜之不武,在京城中我们又用了毒,对你的确很不公,不过当时要不是我们只顾着逃走现在你也占不到这里来,嘿嘿,现在好了,来看我们的笑话了吗?”
杜峰皱眉,他怎么听不出二人这些话中的另一层意思呢,这明摆着是要和自己撇清关系啊,为什么要撇清关系呢?当然是为了不让杜峰陷入。
“为什么要这样做?”杜峰沉声问道。
耿千雄笑道:“没有为什么,这是我们应有的报应,只是可惜了她们,心里有些不甘。”
杜峰暗自攥起了拳头,说道:“我会想办法。”
司马不空心头一沉,左右看眼见四下里无人,立马低声道:“万万不可,杜神捕,你对我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现在我们进了大狱就是应该的,因为我们曾经双手的确沾满鲜血,上天的惩罚迟早都会来的,可是你不一样,不能因为我们把你搭进去,我们这一次来可都是为了你呀,你要知道我们踏上来京城的道路时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耿千雄也怕杜峰做出什么对杜峰自己不利的事情,压低声音道:“我们入大狱或是死了都没什么关系,可是我们不能让你有事,你放过我们两次我们已经很感激了,现在你不需要再为我们做什么,真的,我们不想欠你的了,一点也不想。”
杜峰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司马不空叹一口气道:“当初我们接受她们的任务时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还好在这一天来临前我们曾一起厮守过,那段时光是快乐和充实的,现在即便让我司马不空人头落地我也无遗憾了,冬蓉也和我一样,当她知道你曾在清苑县境内放了我们一马后并未再追捕时,就已经认可你了,何况你不止一次的放我们一马,现在她和我已经有了一段美好的回忆,这世不能长久,那么来世再长久,我们已经知足了。”
杜峰深深地被触动,内心的热血开始澎湃,他攥着拳头指甲深陷肉中。
“我和玫瑰也是如此,杜神捕不要再为我们做什么了,我们不想一辈子都活在担忧中,现在一切都交代了反而感觉轻松了,从来没有任何时候的感觉能比上现在,坦坦荡荡就算坐在这大牢中也是问心无愧。”耿千雄面带微笑,说的慨然。
现在在他心里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和玫瑰关在同一个牢房中,如果可以那他再无所求了。
“几位哥哥才是真男儿,大豪杰,我杜峰自愧不如,若有来生我愿和几位哥哥结为挚友。”杜峰松开了拳头抱拳躬身道:“保重,两位好哥哥。”
耿千雄和司马不空对视一笑,耿千雄道:“这一去杜神捕多加珍重,切记再摸提及过去之事,所有的都是我们的不该。”
司马不空笑道:“锦衣卫非要让我们招供和你有莫逆的关系,现在看来他们只能等到下辈子我们结为挚友时了,哈哈。”
耿千雄闻言摇头一笑道:“一群爪牙也想屈打成招,他们也太小看我们了,下辈子他们是见不到我们了,因为他们一定会下地狱。”
“对。”司马不空应了一声后站起身来,耿千雄也跟着站了起来,二人抱拳道:“杜神捕保重。”
原来几人早已看开,反倒是杜峰自己太不能放下了,看着二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却是笑的爽朗自然,那是发自内心的一种惬意,杜峰忽然觉的自己心中也轻松了不少,拱手一礼这就走出了二人所在的大牢。
随后杜峰探望了曹云大,全中海和胡白光、无色四人,他们也如同耿千雄和司马不空,一切都交代了反而是觉的浑身舒坦轻松了,即便坐在大牢里也不觉的有什么,这就是坦荡荡,问心无愧。
全中海见到杜峰后,说了这么几句话,他道:“我是昆仑年青一代的佼佼者,曾经因为这个佼佼者的光环让我备受长辈们和其他门派的关注,但谁能知道我心里承受的压力有多重呢?”
“直到遇到了春灵,让我找到了放松的理由,为了她我做了不该做的事,手上沾满了鲜血,同样为此也付出了代价,我虽然有机会和她在一起了,可是同样那些无形无影的压力让我心里难受,为此我过得总是不如意,如今一切都见鬼去了,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加轻松了。”
全中海说完这些话,重重的拍了拍杜峰的肩膀道:“兄弟,你和我们走的路不一样,不要因为我们让自己陷入进去,回去吧,我们现在都已经明白了,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活的轻松,活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