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的大吗?”米兰没听清平安的回答,又问了一句。
平安的视线从窗外飘零的雪花那里收了回来,看着将自己全身都蜷缩在棉被里的米兰,再次的“嗯”了一声。
平安的声音依旧很轻柔,这次米兰听的很明白。
米兰不言语了,眼睛闭着,平安过来坐在床边,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和红润的脸庞,一只手隔着被子放在米兰的腰上,接着又往上,用食指轻轻刮着她裸露的、弹性十足的肩膀:“好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真的很大。”
平安这么的温柔,米兰听着笑了:“好多年?多少年?口气真大那那个,叔叔和阿姨他们我想,我今晚就不回家了”
米兰说着,眼睛睁开,很快的看了平安一下,确定他在注视自己,又将眼睑闭紧了,有些几不可闻的说:“行不行?”
行不行?女孩子给男子说要留下来陪你一夜,你有拒绝的理由吗?何况,又为什么拒绝呢?
央求女孩子留下来不要离去,难道不应该是男子主动开口的吗?
曾几何时,这不都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吗?
米兰听到平安又“嗯”了一声起身离开,而后又听到他拿了什么东西放在床前,窸窸窣窣了一会,接着他又出去了,这才翻过身,看到了床头放着的座机电话。
原来他把放在客厅的座机拿进来方便自己打电话,还将地上凌乱扔置的秽物也打扫的干干净净了。
平安再次坐在床沿边上,米兰已经给自己的母亲通完了话,说今晚不回去了,理由就是雪大、路滑、怕危险,只是平安好大一会坐在那里不吭声,米兰有些不理解:“你干嘛?”
“没有就是,在看你”
“魂不守舍”米兰满心欢喜,脸上泛起了笑:“傻傻的!你刚刚出去,去哪了?我觉得,你哪有点不太对。”
“没有,我刚刚”平安似乎忽然的笨嘴拙舌起来。
米兰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去哪了”,此刻他却似乎不知道如何回答。
要随便的找个借口编一个理由不是不可以,完全可以顺口即来冲口而出的,可是他这会却不想那么做。
他想要认真的对待米兰如果曾经没有认真对待过她的话,如果过去对她有忽略的话,如果之前对待这个女子是粗鲁和只限于青春冲动对姣好女性身体的占有心理的话,他希望自己从现在起能挽救、改变,或者弥补一些什么。
“你还准备去哪?”米兰又问。
她都说今夜不走了。
平安恍然,看着米兰,很沉着、气定神闲的将自己的衣服又给脱了。
平安一开始脱衣服,米兰瞧着,将眼睛闭上,但是她很快的又睁开了,头歪着,枕着枕头,就那样看着平安,目不转睛,似乎在欣赏,也似乎在重新认识这个刚刚给了自己无限欢愉的躯体。
平安身体钻进被褥里,米兰“呀”的叫了一声,往床的一边挪动了一下。
“怎么了?”
“你冷死了”
“哦你给我暖暖。”
“我不!别过来呀!”
感受着丰润滑腻,平安笑:“我冷是因为你热,你要和我一样,哪能感觉到冷,这叫均衡”
屋里关着灯,但是因为窗外雪光的映照,光线并不昏暗,没过一会,平安伸手将米兰整个人揽在了自己的怀里,手掌上下左右无序的滑动着,拖拖拉拉、停停留留,心里默默的想着事情。
米兰全身被平安撩拨的难受,一会身上燥热就出了汗,她挣脱了平安的掌控,将被子掀开,自己腿和胳膊露在外面,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具体也不知道都说了什么。
平安静静的聆听着,间或答应着,等一下米兰觉得凉了,又将身体缩进了被子,侧身将腿搭在平安身上。
“呀,”米兰迅速的将腿挪开,避开了它,但是,又慢慢的重新接近了它。
“我告诉你一件事,我听别人说的”米兰顿了顿,语气着重在“听别人”上面,要让平安注意自己是道听途说的,是传来,而不是自己“生而知之”,不是原创,反正重点不在自己身上。
“舞蹈学院,就是跳舞的那些人你知道,练跳舞都是从小时候就抓起的,好容易练基本功平时男的女的都穿那种紧身衣,男女排练的时候就难免磨蹭耳鬓厮磨的,年纪小没觉得,到了大一点”
“身体总磨磨蹭蹭的,女的还好,男的,就会有反应”
“嗯?”怀里抱着米兰,平安的思绪却还是想到了这会躺在医院病床上的俞薇,以至于听到这里下意识的说了一句:“有反应?”
“对呀,肯定有反应你想,学舞蹈的一般都长的不太难看吧?”
米兰从侧面看着平安,伸手摸了一下他挺直的鼻梁:“舞蹈演员即便不是俊俏,也不会是歪瓜裂枣,起码总是练舞身材好吧?再说这跟好不好看其实也没多大关系,天天在一起有反应,男女彼此有感觉,不正常吗?”
“正常你听说了什么?”
“我听说啊嗯,有个团,去表演的,就在要登台的时候,男领舞的就有反应了,控制不住自己,那个怎么都下不去,将舞蹈服撑的于是,老师就让和他一起对舞的女主演帮他”
“嗯?怎么帮?”平安当然知道米兰口中的那个指的是哪个,他终于有些诧异了,脑中想着米兰描述的那个场景。
米兰一副你怎么就不懂的样子,也有些得意:“你怎么老是嗯,嗯来嗯去的!就是呀,就是女的找个没人的地方帮男的那个软下去啊。”
“啊?还有这种事?软下去”
米兰翻了一下白眼:“怎么会没有!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我还以为你们男生都懂呢?难道你们在一起都不说这种事?”
“我们男生在一起就说这种事?”平安想反驳,但是看到米兰认真而又一副掌握了真知灼见的模样,顺着她说:“我看,女生在一起才说‘这种事’。反正我不知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男生!就女生在一起说说也没什么吧?生理课上老师讲的都是什么啊,老古董。其实这种事很平常的,我敢说有些事情真的很乱你说,就说领舞哪男的,他那里一直那样,顶着,怎么上舞台?总不能老是挺着,那成什么样了?台下那么多观众在看”米兰说着笑了:“这种事舞蹈学院老师见得多了,反正有传承,经验丰富。他们当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人都有年轻的时候。没必要大惊小怪。”
“至于怎么帮,用手啊,嘴啊什么的,反正得达到目的,不能影响演出当然,我听说了,也有女的脱光,男的对着她自己将自己给弄完的”
平安有些愕然。
成熟是给陌生人看的,傻逼是给小伙伴看的,幼稚是给喜欢的人看的,这就是米兰,她将自己内心不为人所知的一面在这个特别的时刻坦诚的展现给了平安。
米兰的性格真的就是这样,即便自己真的曾经“梦游”过,或者精神分裂过,仰或是处于“现在”这个时间点上非常真实的臆想过未来,但是她就是她。
不管自己想到了什么,体味到了什么,顿悟到了什么,自己试图改变什么只是自己的事情,而米兰就是米兰,她就是她,不是任何的其他什么人,她不会因为自己有了改变就随着自己的改变而改变。
“怎么又不说话?你不信呀?”米兰有些不满。
“不是,我信。本来不知道,你一说,我茅塞顿开,”平安说着在米兰雪白的脖颈上亲吻了一下,听着她“嘤哼”的声音,问:“那你说,他们之间,有没有实质的那个?”
“哪个?”
“就是除了用手啊,嘴啊什么的,两个人真的在做?”
“做?肯定有,那有什么稀奇的呀!我不知道啦,爱谁谁,谁管得着”米兰又矢口否认了,可是已经面红耳赤,迎合着平安的亲吻,她试探着,用手缓缓慢慢的往平安下面攫,故作轻松的说:“这样感觉有多好?是不是很费工夫会舒服吗?”
后来的几次,平安没有用套,米兰也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美妙当中。
两人黎明才停止了折腾,而后搂抱着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才起来,准备到外面吃了饭再回来的。
只是,在下楼道的时候平安和米兰碰到了回家的平秋明。
平安面对突然出现的父亲处之坦然,而米兰口罩捂着脸,除了露在外面的大眼睛之外什么信息也表现不出来,尽管平秋明觉察到这两个小青年之间是存在着一些好感之类的暧昧又模糊的情愫,但他根本没有觉察到也想不到会有更深层更实质的内容。
平秋明不清楚自己家的孩子已经由男孩变成了货真价实的男人,当然也想不到自己家孩子将这个不到十八岁的女学生变成了女人还很老练的重复了许多次那样的过程。
平秋明既然回来了,平安和米兰就没法再回到家里继续作奸犯科。
等将米兰送走,平安回到家已经五点多,外面都是雪色,天也不显得黑,他在三楼楼道里就听到母亲刘红艳和父亲平秋明那抑扬顿挫的吵架声音。
有两个邻居站在楼道里往上看,对着六楼指指点点的,平安到了跟前宛如无事一般问候着:“吃饭了吗?”而后看着邻居们掩饰尴尬的样子心里在腹诽你们也老大不小了,怎么总是吃饱了撑的!要不要我给你们搬个板凳?
刚走到家门口,门开了,刘红艳一边往外走一边往脸上戴口罩,看到平安说:“平安,妈晚上还有演出,明天去给你买过年的新衣服啊。”
“哪有演出!你们不就在一起聚会!那是单位,不是家!”平秋明的声音传了出来:“演员都不过年?剧团都不放假!”
“排演对词不行?演员不演戏还叫演员?剧团是过年又不是解散,干一行就得爱一行。”刘红艳头也不回的怼了一句“噔噔噔”的下了楼。
平安站在楼道,居高临下的看着母亲消失在视线里,心里忽然的就泛起了一股有心无力的感觉。
平秋明阴着脸坐在客厅,地上骨碌着两个桔子,其中一个是剥了皮的,它就那么裸露着自己的肉体,显然是没有完成应该有的作用,被无情的抛弃了。
“饿了吧,爸去做饭”平秋明站起来走进了厨房,平安将桔子捡起来跟了过去,还没说话,电话铃响了,对方是市剧团的,说找刘红艳,平安回答母亲已经出去了,挂了电话,他听到厨房里传来“嘭嘭”的几声响动。
厨房里,平秋明正挥刀跟排骨较劲,他听到平安过来,仿佛是解释自己的大力削砍,说:“刚才买的时候我都叮嘱了要剁小点。你瞧瞧这!现在这人,工作时间都不敬业了,还要我们回家二次加工,一点都不替顾客着想,就这生意能做好?寻常人哪里有家家都准备剁排骨的砍刀的,菜刀都给剁卷刃了,这不是没事找事”
排骨显然是父亲买的,母亲从来没有做饭的习惯,也没有买菜的意识,更不会吃完了饭去刷碗,这个家的“生活”,似乎和她这个家庭主妇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个家,对于刘红艳而言,更像是一个旅店,她在家里只是享受一个旅程的“点”来的。
小时候总是黏着母亲,觉得父母吵架,父亲总是错的。长大了,就有些理解父亲。
“爸,我来吧,你歇会过节了买菜人多,萝卜快了不洗泥也是有的。”
平秋明看着和自己差不多个头的儿子,想说话,又抿上了嘴。
这时电话又响了,平秋明将刀往案板上一撂,皱着眉几步到了客厅。
平秋明以为这个电话还是找刘红艳的,于是他亲自去接。但却不是,这个电话是自己单位来的。
单位临时有事,平秋明放下二次加工剁了半截的排骨,也走了。
家里又剩下了平安一个人。
平秋明和刘红艳一夜没回家。
光影交错,昼短夜长。
一切失真的静谧。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平安的脑中是空白的,具体有多空白,空白了多久,他自己也不清楚。
想的太多,自己都不知道想什么了。
平安早上起来开始炖排骨,这样到了中午,就能叫米兰过来吃饭了,他要和米兰好好谈谈,深入的谈谈。尽管他一遍又一遍的试图将有些事情归纳捋顺了,却剪不断理还乱,有些徒劳,但事情总要一步一步的去做,所以必须谈谈。
这时,有人在敲门。
打开门,平安愣住了。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白羽绒衣、白裤子还有白长筒皮靴的女人。
这女人除了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珠子之外,全身都是白的,连腰上挎着的包都是白的。
白色的幽灵。
这个幽灵,就是俞薇。
俞薇用勾魂摄魄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尽在咫尺将错愕显露于脸上的平安,张口说了一句似曾相识的话:“不请我进去?”
平安尽管觉得自己已经心理素质很高,有些处变不惊,但此刻真的有些神经错乱了按照自己大脑里的印迹,俞薇不是应该在过完年之后,她才会第一次登门来找自己的吗!?
衣服没错,人也还是那个人,可是时间不对啊!
“你别太没礼貌,我这都到你家门口了,咱们一个小区,还是窗对窗,怎么着,也算是邻居了吧?这么冷,我都等你半天了,远亲不如近邻,你说呢?”
昨日重现?
可这一切是昨日发生的事情吗?
平安闭了一下眼睛,他觉得自己更不能理解这一切,有些昏厥,大脑缺氧,但是他很快又睁开了眼,看着眼前的这个美人,侧身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
俞薇,她还是那么的漂亮不是!她一直漂亮,总是那么漂亮。
平安关着门,在后面打量着俞薇,看着她袅娜的身姿,思绪连连。
俞薇对自己的外貌和身材很有自信,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这个半大的男孩在背后偷瞄自己,这跟世上其他的男性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她用脚后跟作为支点,原地拧过来对着平安:“挺香的,炖排骨了?”
平安点头,到厨房关火去了。俞薇显然已经观察到这屋里没有别人,她跟了过来,笑说:“别说,小日子过得挺不错的。”
“你,没事吧?”平安一语双关,俞薇说:“有事,”她说着又到了客厅,一点不见外,表现的仿佛在自己的家里一样:“还真是,和我那边的房间格局都一个样。”
“唉对了,你长的像你妈妈。”
俞薇看着墙上的全家福照片,说着从包里面拿出了俩扎钞票,放在了桌上。
平安没吭声,俞薇说:“王世庸说是你救了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给点面子,让我感谢你一下。”
来了!
又来!
王世庸说是我救了你?
这语句中的逻辑漏洞不必深究。平安做了一个让座的姿势,说:“我也没出什么力气,那是你福大命大,也有人民警察的一份力。”
“既然你救了我,咱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吧?那就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间,别那么见外。”
平安盯着俞薇的眼睛,企图能看到这个女人的内心深处,但是这种做法是徒劳的,她身上的反馈是除了漂亮和不止一次的给予自己制造的绵绵思念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止一次的给予自己制造的绵绵思念”,这似乎是个病句。如果今天她才第一次登自己的门,不止一次的思念从何而来?
就算是梦游臆想过,那么,自己究竟喜欢她什么呢?
不是。
不是喜欢她什么,是爱。那自己究竟爱上了她什么呢?可这在今后漫长的岁月中,都没有找的到答案。
也许,爱本身就不需要答案,因为“爱”自己就是自己的答案。
、
砥砺前行
有始有终
夺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