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快到吃饭时间,平安刚进宿舍里,彭佩然就跟了进来,叫平安去自己那边屋里吃小锅饭。平安心里纳闷说这不食堂已经开饭了?
“食堂是食堂,我那是我那,去不去?怎么,还请不动你?”彭佩然说着白了一眼,整个风情万种。
平安心里发愣,彭佩然漂亮性感,还管着后勤采买,平时也给过平安一些罐头零食什么的,他也不是没去她那边吃过小灶,这都是和别人一起,属于大众化的小恩小惠。像今天这样专程来邀请自己的,还是第一次。
外面这会人来人往,平安说:“那好,恭敬不如从命,我洗把脸就过去。”
平安说着,彭佩然却没动静,平安看看她,彭佩然说:“你洗你的,我说我的话,怎么,我不能在这站会?你害怕我?我结了婚的女人都不怕,你一个小伙子怕什么?”
结了婚的肯定不怕!吃过肉的都食髓知味,西游记里的女妖精都找唐僧这个童男子,那不是大补?
心里腹诽,平安不知道彭佩然今天是怎么了?
她怎么这样的热情?
不管怎么,彭佩然一脸娇俏的样子是实实在在的。平安心里不由咚咚的急促跳了几下,嗯嗯啊啊着拿着毛巾脸盘出去了。
彭佩然跟着走了出来,进到了自己屋里,一会也到了洗手间水管那里,递给平安一块香皂:“用这个,味道很好闻的,杀菌止痒,有利健康。”
平安还是嗯嗯的答应着,彭佩然自己开始洗手,平安的眼神看着水管透亮的水里面彭佩然的手指头像是刚刚破土而出的竹笋一样好看,再往上看到她因为用力在衣服里面不住晃动的胸,嘴里有些发干,对着水管漱口,咕嘟咕嘟的喝下了几口凉水。
“怎么,看看,这香皂好吧?”
彭佩然说着将香皂递到了平安手里,平安接过说没用都知道好了。
“你怎么就知道了?”彭佩然似乎不理解。
平安放大胆子说:“我见你的手就知道好不好。”
彭佩然听了咯咯笑着,很有些含义的看了平安一眼,先走了。
这个彭佩然今天怎么了?热情的有些不同于往日。
在彭佩然屋里和她相对着吃了一顿丰盛又秀色可餐心摇神拽的午饭,回到屋里休息了一会,将门开开等着屋里换气,李萍萍提着一包炒花生走了过来,直接放在桌上说:“给你,吃。”
平安还没说话,李萍萍又问:“怎么中午吃饭没见你?”
今天真是哪有些不对劲!
李萍萍是个很实际的人,尽管隔着一堵墙,平时不怎么和自己说话来往的,她进的时候是饕餮出东西时就是貔貅,可今天给自己送花生,这是要干什么?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考研成功又不是中奖成了亿万富翁,一个个对自己趋之若鹜的,这世界怎么了?
平安百思不得其解,即便彭佩然和李萍萍都知道自己可能读研要离开二中,可是又不是今天才知道的,怎么忽然都对自己格外特别亲热了起来?
难道结了婚的女人都这样对人忽冷忽热的?
自己一无所有,有什么值得她们这样对自己?要说是看上自己这个人,那么这么久以来,她们都没付诸行动,这会倒是不约而同了?
真是邪门。
这个问题一直纠结着平安。晚上他照例的在操场跑完,回来上了楼,看到彭佩然的屋门开着,灯光照射了出来,而彭佩然穿着睡衣站在门口在刷牙,灯光从她的身后投射过去,将睡衣里面起起伏伏成熟女人身体的模样老老实实的告诉了平安。
平安觉得彭佩然是故意的!
彭佩然知道自己在夜跑,她就是故意穿成这样站在灯光里让自己看!
平安猛地有流鼻血的感觉,他跑到水管下对着水管将自己的头淋湿,借着这股冷劲让自己的欲念消散,心说彭佩然,再勾引老子老子要将你按紧了就地正法拾掇利索!
正在胡思乱想,抬起头,彭佩然提拉着拖鞋走了过来,将一块带着香气的毛巾放在了平安的头上。
彭佩然仍旧的刷着牙,也没说话,示意他擦擦。
这女人真是平安觉得自己有些词穷,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彭佩然。
彭佩然和平安的距离近在咫尺,平安此刻深深的感受到女人不要情感也会产生对男人的这种深层次的折磨。
这属于无事献殷勤?
不,不对,她所做的一切肯定有个原因。
这晚,平安睡得很晚,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再一次想象着在脑海中将彭佩然给狠狠的结结实实的毫不保留的干了若干次。
第二天,情况大白。
县里来人告知平安,他被调入县政府经济研究中心工作。
经济研究中心,这个牌子挂在县府办旁边,人员合并使用,基本上是同一回事。
平安再次成为县府办的人员,这是第三次,三进宫。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是正式的调动,而不是借用。
原来如此!
所有的疑惑都迎刃而解,什么张校长的偏爱,什么彭佩然和李萍萍的关心,原来都是知道了自己即将被调入县府办。
可笑的是别人都知道,唯独自己这个最应该知道的,却是最后一个后知后觉的明白。
彭佩然的丈夫就在政府部门,李萍萍的老公郝志义也在县府办工作,她们自然得知消息的速度快一些。对自己示好,只是今后要多一个走动的渠道而已。
高国强真的被调走了,离开了留县。
蔡菊花事件中的当事人各负其责,其中彭佩然的公公林伟民被调整到县信fang办任主任,而原主任杨得志则替代了林伟民,当了东凡乡的乡党委shu记,俞洁因为在此事件中负有重大责任,被调离县府办,重新回到坡口乡畜牧站工作,接替她的是之前的人事秘书科科长谢乐迪。
谢乐迪成了政府办副主任。
多个人升的升,降的降,基本大家都心里有数,唯独一个二中青年教师平安比较扎眼。
很多人都不明白平安怎么会重新到了县府办工作了,于是有人说平安其实本来就是王经伦的人,肩负着非常的使命,还有人说平安在当时的事件中敢于揭露真相,敢于顶住压力,敢于向丑恶说不,是县里优秀年轻人的表率,因此才被重新提拔。
开始连当事人自己都稀里糊涂,后来明白之后,平安知道,这些说法都是个屁。
什么是王经伦的人?
什么是年轻优秀表率?
一文不值。
狗屁不通。
其实自己就是神仙打架博弈之中泛起的一粒微不足道的的尘埃。
平安之所以能第三次到县里工作,就是有人希望这个可有可无的青年教师能背上以上的种种说法让人评论,从而将许许多多的矛盾都转移到平安这个毛头小伙子身上,意思就是不管他人说什么都好,反正高国强就是犯了错,他的离去只因为事做错了,和王经伦无关,更不不存在某种不和与斗争。
但是王经伦怎么能注意到平安的呢?平安怎么就入了王经伦的法眼?
想来想去,平安将心里的疑问锁定了谢乐迪。
王经伦对下面的人是不熟,他也不可能关心平安是谁,可是谢乐迪却就是王经伦在高国强俞洁身边的一颗钉子。
从开始到最后,尤其上面来人,谢乐迪到平安宿舍将他接走,平安就注定了成为谢乐迪棋盘中的一粒棋子了。
所以,这次将自己正式的调进县里工作,根本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谢乐迪已经替代了俞洁成了副主任,正是平安的顶头上司,今后平安的一切都在谢乐迪的眼皮子底下,平安就像猫爪子下的老鼠,能干什么?
这世界充满了荒谬。
别人都在祝贺平安,唯独平安自己一点高兴不起来。
高兴什么?
任人摆布很有成就感吗?
从二中到县府办,似乎是人往高处走。
可往高处走一定就是美好的吗?
衣着单薄的在珠穆朗玛峰顶站站试试!
高处也有不胜寒的时候。
等得到确切消息想明白的平安去找俞洁的时候,她已经不在县里了。
平安又去了坡口乡。这个畜牧站连上站长俞洁本人,一共也就三个成员,另外两名还为鳏寡老龄。
而且,因为本乡地处偏远,整个乡最繁华的地段也就是一条二百来米的街,一眼望去,人影三三两两,连狗都寥寥可数。
春夏交接的晚风吹来,街道上处处飘荡着牛羊骡马猪鸡等众多牲口的粪便和体臭以及炊烟混合的味道,让平安的心里五味杂陈。
在夕阳里,俞洁的身姿那么的美,风轻轻的吹拂着她鬓角的细柔软发,平安看了她很久。
“平安,你,一切都好吧?”
见到平安的到来,俞洁像往常一样的问候了一句。
平安在俞洁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抱怨和不满,这个一下就跌至底端的女人显示了她的柔韧和恬淡,她一直比自己思想成熟,平安心里叹气,回答说:“我一直这样。好与不好,我还是这样我到县里去了,还是那个办公桌。”
“我知道。你,自己一切小心。”
俞洁让自己小心她真的什么都知道。
“你不是读研吗?也就几个月,到时候,就可以离开了。”俞洁在安慰平安给他宽心。
“离开?”平安心里默念了一遍,看着俞洁坚定的说:“我不走。”
“你不走?”俞洁看着平安,眼神有些恍惚,黑漆漆的瞳孔扩大了一些,似乎想将平安看清楚,但是她又低了一下头:“你知道县里情况,你要是留下,那会”
“我知道。”
平安打断了俞洁,看着天空,山峦的顶上,似乎有一颗星星早早的出现了,在隐隐约约的发着光亮,他重复了一句:“我知道,我不走。”
过了好大一会,俞洁轻声的说:“为什么呢?”
“我”平安几乎冲口而出我就算是为了你也不会走。
我就不走!
这他妈的不公平!
玩呢!都希望我走吗?都觉得我走就是最好的选择?我要是走了,就正中某些人的下怀钉子完成了任务带着褒奖离开了,什么都可以往我这个千里之外的人身上推。当然,留下也不对,也会让人说东道西,更是自己在作死,在死胡同里往死里倔强有什么意义?
去、或者留,都成问题,可我就不走!
但是这会要是说出来这样的话,有些不妥。
俞洁是个很内敛的很聪慧的女人,她不会认可冲动,她一直的有理有据,一直的那么成熟,是的,好吧,她很成熟,反倒是自己,热血而莽撞,总有着不计后果的冲动,很多时候头脑简单。
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而成熟似乎有些肤浅,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而坚强,似乎有些一厢情愿,平安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夹杂了很多很多,但此刻他就是决定了,自己不离开!
“我在上学那会,看到一句话,说的是,‘除非你改变了交往的人和阅读的书,否则,你的五年之后和现在完全一样’,当时我不理解,这会我回头看看,发现自己和上学那会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你一定要问我为什么的话,我给你说,我不想再像从前那样看相类似的书,交往相类似的人了。可以吗?”
俞洁又是一阵的沉默,问:“那,万一,你这样,过几年后,你觉得你还是没有改变呢?”
“那我也试着改变自己了。至少我试着改变了。我不要最终的答案,我想要这个改变的过程。”
“答案?”
“是。我个人觉得,一般问题,会有四个答案,自己心里想着的有一个答案,和家人商量后折中的有一个答案,同事、朋友间探讨出的一个答案,还有,就是标准化考试的时候一个答案。我没有家人,在留县,也没有朋友如果你承认是我朋友的话,那就你一个我也没有面临标准化的考试,因此,我遵循自己的内心,我就是自己的答案,我只信服自己。”
“朋友”俞洁念了一声。
平安看着头低垂的更低的俞洁,瞧着她的眼睛宛如一泓秋水,故作轻松的说:“我本来就一无所有,我不怕失去。你不觉得,这个县的县名很有意思吗?”
俞洁问:“留县?”
“留县。”
此刻夜幕低垂,一大群鸟从两人的头顶呱呱的飞过,像一团雾一阵烟似的,转瞬就归巢消失于无形
平安的视线从夜空收回,问“你知道,珠穆朗玛峰顶上面要是有一辆劳斯莱斯会怎样?”
俞洁听了看着平安,平安说:“那是因为我有一个梦想。”
平安凝视着俞洁。俞洁不知道该说什么,手垂在裤缝那里,整个人优雅的像一只恬静的天鹅。
暗香浮动。
夜静如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