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强弱在于力,万古胜负在于理。这以往的矛盾到了现在,那是在憋着,可是化解了没有?没有。”
“我今天给你说实话,交个实底,即便我们将村民的工作做通了,但是随着你的项目日进夜展,状元村人的情绪会越来越糟糕,这就跟河里的水多了要溢出来一样,他们得发泄,还会通过各种方式发泄,我敢断言,苗先生今后在状元村这一块,企业会麻烦丛生,也许今天是道路不通,明天就是围墙倒塌,后天干脆就会和村民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打起来。那时候,我们肯定是会当消防队员的,可是你千里来此只为钱,你这厂子这样,还怎么挣钱?项目还怎么搞?我为你担忧。”
杨得志早就按捺不住了,打了几次岔都没有打断平安,这会大声说道:“你真是喝多了!赶紧走。”
平安笑了:“水退石头在,好人说不坏,我说的怎样,苗先生走南闯北的,他自个心里清楚,以势服人口,以理服人心嘛。”
苗子峰倒是沉吟起来,摆手说:“你这是在吓唬我?这是在‘以势服人口,以理服人心’?”
“没有!绝对没有,”平安摇头:“我真是没那意思,而是我自己被状元村的那帮子人给搞的烦死了,我从去年到现在,整整几个月啊,就是专门在做他们的工作,可是呢?一点成绩没有,为此,我是受了太多的气,受了太多的委屈,我真是不吐不快啊,但是我还得支持县里的工作啊,就是要支持你的投资啊,因此说来说去的,还是为你着想,为你操心。”
“有句话叫皇上不惹乞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苗先生能比得上皇上吗?可状元村的人就是乞丐,你是穿鞋的,他们就是光脚的,你惹得起?你可以不将我当回事,不将我今晚说的话当回事,可是你能将自己的企业放在状元村也不当回事吗?你这会是让我们的工作做成了,状元村的人工作真的做通了?你投资,建厂,好,等着收钱见效益吧。”
苗子峰有些怒了,他不跟平安说,问杨得志:“这到底什么意思?”
“他说的话不代表我们东凡乡,也代表不了县里!”杨得志大声的说。
平安立即接着说:“是,我代表了我自己。”
杨得志已经是忍无可忍了,伸手指着门说:“你出去!”
平安站了起来,嘿嘿的笑了笑:“矛盾下移,成绩上交,千年一瞬,百年人生,做事做人,时间为证。”
“我只是让苗先生了解一下情况的严重性,我知道苗先生这会要是走了,县里乡里都受不了,可苗先生更受不了啊,你前期已经投入的资金就会打水漂,这个不要紧,最为可惜的还在今后,咱们状元村这一块有资源,有山有水,县里也有各项举措,一旦开发起来,肯定财源滚滚,苗先生这么有眼光,怎么可能放弃呢?”
一屋子人全都沉默着,平安走了出去,到了外面,看着漫天星光,猛然觉得自己活得太他妈憋屈了,总是这样被憋着憋着,哪天是个头呢?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还他妈万古愁,眼前的愁都解决不了。工作上的事情解决不了,连老婆都娶不到,消屁啊消。”
这时有个女人经过,像是宾馆的服务员,对着年轻俊朗的平安笑笑走了过去,拧着的屁股看着十分的诱惑人,平安瞧瞧,猛地想,俞洁说她那会在坡口几乎想死的,那她在快离开时将身体给了自己,是在感谢那些煎熬的日子自己对她的陪伴吗?
人在最困难的时候往往是最脆弱的,至于这会,因为自己还不让人讨厌,所以她还继续的和自己保持着这种关系?
她不结婚,只想和自己做情人?
平安的心情愈加的不好起来。
俞洁的电话又是打不通了。平安没回东凡,就在宾馆住下了,喝了点酒,可是就是喝不醉,看着窗外的月色,直到快天明,他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醒来也不知道是几点,手表不知跌床底下哪里了,手机也没电了,他去洗了脸,清醒了些,打开电视机,一看,是午间新闻时间。
手机充了一会电,开机一看,许多的未接来电,平安也没理会。
穿着衣服,想着去哪吃饭,赵长顺的电话打了过来,问:“你在哪?”
对赵长顺没必要隐瞒,平安如实回答:“在县里。”
“那你就在那,下午到县府,苗子峰同意了给状元村人征地进行适量的补偿,我一会就到,见了再说。”
这样?!
平安看着手机,觉得这世界真是有些神奇。
有些人,还真是贱,好言好语的听不听,连骂带恐吓的诉啰半天,他倒是觉得你说的是金玉良言了。
苗子峰与留县达成了共识,增加了补偿款这一项,平安算是有功,那晚的那场耍无赖的“酒话”与无赖举动被揭过不提。
两个月后,状元新村的补偿款全部发放完毕,苗子峰的厂子破土动工,市、县相关领导具皆到场,更有大批媒体记者、来宾云集,东凡乡一时盛况空前。
当天的庆典非常成功,和新建成的状元新村一样让人交相称赞。事后媒体广泛报道,王经伦的画面在报纸和电视中图文并茂,一时间成为本市茶余饭后家家户户的谈资。
与此同时,赵长顺终于调离东凡乡,到坡口人大任主任职务,平安则成为东凡乡乡长。
对外人而言,状元村人获得了补偿,县里招商引资完美成功,皆大欢喜,县里领导高兴,平安的职位就水涨船高,他之前是市里德才兼备下乡的基层研究生副乡长,后来是王经伦点名在东凡驻扎的二愣子副书ji,论功行赏,那么从乡镇副职到正职就水到渠成。
对内而言,傅莹花这次在平安的任用上出了力,说了话,和王经伦反复的讨价还价,一力保荐平安出任乡长职务。
这中间的原因,平安心知肚明。
全市的科级干部何其多,平安只是其中一个,但却是本市最年轻的乡长,在级别上算是小有进步,但手中权力则不可同日而语。
事实上很多的基层干部终其一生也走不到这一步,平安却只用了短短数年有了质的跨越,自己细想,真是恍然如梦。
由市里农业委员会的一位科长带队,平安这些人到外省几个农业大县参观考察了大半个月回来了,那位科长催促大家赶紧集合,吃考察团的最后一顿饭,而后考察团就地解散,他也就交了差事。顾建民听着给平安低声说道:“每天二三场,每顿四五两,喝酒干革命,把胃献给dang。”
顾建民总是能随时随地的脱口而出一些段子,还都很贴切应景,平安笑笑没吭声。
顾建民那会去了市党校学习,走的时候悄无声息的,不过之后他给平安打过电话,说他那个表弟在县府食堂做饭,人小,不懂事,希望平安能以兄弟的身份照顾他一下。
平安当然答应,说自己尽量,只是自己也不在县府办了,人小力微,使不上劲。顾建民说毕竟你还在留县嘛,远亲不如近邻,举举手,劳烦一下。
后来顾建民竟然又给唐高增打了电话,问唐高增能不能帮他一个忙,把他表弟的工作调整一下,转成以工代干?
唐高增当然立即就拒绝了。
唐高增对顾建民说,你说的是不可能的,因为党政部门不允许存在以工代干的,这种情况以前就清理过,即使我同意了也没用,关键是人事局办理。再说,现在大学毕业生安排都很困难,全县有几百名毕业生都没着落,如果把你弟弟转成了以工代干,情理上说不过去。
顾建民对唐高增说的话就不了了之,后来,平安到县里的时候,唐高增给平安谈过顾建民说的这件事。
唐高增很少言辞上对人刻薄的,但是那会也用了“异想天开、白日做梦、痴心妄想”这几个词语来形容顾建民,可见唐高增内心是有多厌恶他。
不过顾建民这个人在哪里都不会被埋没的,
顾建民那会和郝志义的老婆李萍萍混在一起,但是李萍萍和郝志义离婚后并没有和顾建民结婚,顾建民当然也没可能和李萍萍结婚,他在市里党校读了几年书,另外混了个女人。
这个女人是顾建民在舞厅跳舞时认识的舞友,在市团委工作。这女的很有一些背景,她的父亲以前是市委副fu记,现在是市zheng协主席,正厅级干部。
顾建民和这个女人在党校毕业之前就结婚了,婚事很简朴,也没怎么张扬,不过倒是邀请了平安,平安也去参加了顾建民二婚的婚礼。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顾建民很有些从跌倒处爬起来的倔劲,前不久,也就是平安当乡长那会,他也从市里空降到了和东凡相邻的井口乡,并担任了乡长。
顾建民的那位市团委的妻子没有来过留县,所以,许多人都不知道她的模样,只是知道有这么回事,因此顾建民不再是单身汉了,但是平安知道这不耽误顾建民同志拈花惹草。这叫卷土重来,也叫禀性难移。
顾建民给平安说完了俏皮话,大声对那个带队的科长说:“大家简单的吃一点就行,这一段领导也很累,同志们也累,归心似箭嘛。”
那位科长笑着答应了,顾建民又低声给平安说:“能简单吃一点就简单吃一点,反正大家的考察费都交了,咱们少吃一个菜,农委就可以多赚一百多元钱。”
平安依旧没说话,到了一个酒店后,有个很水灵的女孩子冲着众人笑,一笑还有两个酒窝,问有几位?
顾建民一马当先,很有气势,仿佛身后的人都是他带来的:“三十多个,有没有地方?”
“有,请跟我来。”
大家都坐下后,平安看到顾建民刻意的坐在了靠外面的位置,这样那个女服务员过来过去的,顾建民就能顺利的和她说话,而后顾建民从这个女孩嘴里问出了她叫春燕,顾建民笑说这名字好,春天的燕子,还说自己喜欢春天,也最喜欢春天的燕子。
叫春燕的人真的太多,状元村的村支书就叫苗春燕,不过那个春燕脸有些黑,屁股有些大,和这个春燕不可同日而语。
在等着上菜的时候,顾建民带头同大家一起开起春燕的玩笑,这个春燕总是笑笑的不吭声,顾建民眼珠子一转,说:“我们这位兄弟至今还没结婚,你有合适的给介绍一个?”
春燕看看沉默的平安,笑了笑说:“我这没合适的。”
“怎么没合适的?我看你就行,你要是乐意,我给你们当介绍人,今天就别端盘子了,跟着他走,准将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春燕眼睛眨眨说:“今天就走?我看那位大哥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顾建民马上问:“那你跟我走怎么样?我是个随便的人。”
春燕摇头:“不知道你随便不随便,不过看起来很是聪明,我太笨了,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