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经伦让自己的秘书葛天超将段一河带了过来,傅莹花让平安核实,平安就牵头,让纪委和相关部门人员进入轻工局,将蔡保民在轻工局这几年的各项指标和工作彻底查了一遍。
不过从核查的报表来看,没什么问题,再说走账这种事怎么可能查出问题?能在账面上查出问题,这帐的内容和背后隐藏的麻烦就大了去了。
但平安的醉翁之意不在查账,“履行”两位领导交办的事情而已,不查的轰轰烈烈,怎么能表现出自己是在履行上面的意思呢?
平安在县里住在县宾馆里。
县里的领导每个人在宾馆都有包房,平安自然等同,这晚房门被敲响,开开门后外面站着蔡保民和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也就二十一二岁,长的唇红齿白,十分的健康,她的手里还拎着一些水果。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能登门拜访已经是需要顶着一定的心理压力了,平安笑脸相迎,让座坐定,蔡保民介绍说这个女的叫蔡少霞,是自己的侄女。
蔡少霞在轻工局工会工作,声音甜美,嘴里将平县长平县长叫的很顺,当她坐下的时候,平安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觉得这个蔡少霞的身段有些像自己在平安易居见到的对面那个做瑜伽的女人。
不过这一段都没有回去了,高倍的望远镜也没有来得及买,不知道那个女人这几天又练了什么新的姿势?
对于蔡保民和蔡少霞的来意平安心知肚明,他没打哈哈的习惯,再说让别人先说尴尬求人的话没什么意义。蔡保民五十多了,什么没见过?
“轻工局的事情我要汇报的,”平安从蔡少霞提来的水果里拽了几个香蕉,递给蔡保民和蔡少霞,而后自己剥了一个张口吃:“段老厂长那边你办好了没有?”
平安轻飘飘的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卸掉了,蔡保民说:“办了,不过段厂长你也知道,还是不满意。”
蔡少霞说:“现在市场经济,市场调节杠杆,别人带头做生意,同样的付出了精力和才华,为什么有人就是不愿意看到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平安看看蔡少霞,笑:“允许啊,可是我们以身作则先富绝对不被允许,不能假公济私嘛。”
蔡少霞撇了一下嘴,模样有些俏皮:“我有时候真想辞职和我哥去做生意,那多自由。”
“你是说你现在很痛苦?”平安将一个香蕉吃完,看着电视屏幕上面的画面,蔡少霞说:“痛苦也不是痛苦,就是有时候觉得身不由己。”
平安笑了:“挺有想法的,能意识到自己的身不由己,就是对自己负责任的表现嘛。”
蔡少霞大眼看着平安,噗嗤一下笑了,平安和蔡保民都问你笑什么?
蔡少霞摇头说:“我不说。”
蔡保民:“你这丫头,还保密?”
“我就是想,平县长原来真的这么年轻,不过,说话却老气横秋的。”
“你这孩子!”蔡保民皱眉:“怎么说话呢?”
平安心里笑,脸上也笑,蔡保民真的挺有意思,带着他漂亮的侄女夜访,不会是想将侄女介绍给自己吧?
也是,自己真他妈的要找个女人结婚了!可谁要嫁给我?我到底娶谁呢?
“人是会被环境影响的,别人都这样说话,我也就学会了。”
蔡少霞见平安没怪罪自己,神态更加的自如了,这会电视上正在演一个战斗的剧目,她说:“听说平县长研究生毕业,想问你一个问题,不是,算是请教吧。”
蔡保民笑了:“你还想为难平县长?你说说。”
这蔡家一老一少的对答让平安觉得比看电视好看多了,点头说你问啊,我最不喜欢回答问题了,但可以回答你提出的问题。
“那个,你知道黄花岗起义,谁打的第一枪?”
蔡少霞说着眼睛骨碌骨碌的转,蔡保民不吭声了,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平安想想说:“参加黄花岗起义的有黄兴、喻培伦、方声洞等等人,对不对?”
蔡少霞点头:“对。”
“那是黄兴打的第一枪吧?我记得好像是。”
“哦,那谁打的第二枪呢?”
平安笑了:“那我哪知道不会还是黄兴吧?”
蔡少霞不知与否的问:“第三枪谁打的?”
平安哈哈大笑:“完了,好,我坚持到底,还是黄兴!”
“恭喜你答对了!”蔡少霞笑的很开心,将白白的牙齿露了出来:“我们那时候上学,有一次考试,老师就出了这个题目,结果这道题全空着,没人答,后来,老师解释的时候就说了,这种题就是考验人的逆向思维的。”
“所以说,平县长真是不简单。”
蔡保民这时皱眉说:“你们老师真是,怎么出这种题让人做?这有什么意义呢?考历史还是考人的思维能力?串了学科了吧?”
蔡少霞耸耸肩,轻轻哼了一声。
今晚的主角似乎就成了蔡少霞和平安,蔡保民倒像是一个多余的电灯泡了。
从头到尾,蔡保民和平安只说了两三句关于轻工局的话,此后就是蔡少霞和平安胡拉八扯,似乎就是男女在拌嘴往着打情骂俏的方向去的。
在送蔡保民两人出去的时候,平安特意的看着蔡少霞的背身,不过她今晚穿的是宽松的职业装,身材怎样,根本看不出来。
平安向傅莹花汇报查轻工局的结果,意思是纪委、反贪局都去人了,轻工局没问题。
“没问题就不应该怕查,查清了后才能证明蔡保民是光明磊落的。他的事现在还不能最后下结论,只是从报表上看没问题,但所反映的问题到底存在不存在?”
平安听了想傅莹花为什么揪住这个蔡保民不放?
这时傅莹花拿出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着是傅莹花亲启。
告状信?
傅莹花示意平安打开看,平安打开一目十行,里面的内容果然是告蔡保民的,说蔡保民把持轻工局,造假报表,贪污受贿,和他的儿子蔡东坡一起贪赃枉法,目无纲纪,罪大恶极,甚至还说了不杀蔡保民不足以平民愤的话。
这份告状信里面附录的还有关于蔡保民给好几个企业批条子的复印件,上面的字迹确实是蔡保民的,当然要是这样查下去,蔡保民的确是存在着问题,有事没事都跑不掉。
平安看完不吭声,想着怎么说话,傅莹花手里拿着笔,似乎在忙着批文件,等了一会,见平安还是不开口,干咳了一声。
平安询问:“那,让检察院介入?”
傅莹花的话音不带一点的情感色彩:“你分管轻工局,你全权处理吧。”
我怎么可能全权处理?我是王经伦?
但是这会不能再说一句话了,傅莹花的态度平安总算是知道了,多说无益。
平安是想新官上任三把火,但不是想一上来就提刀杀人的!
再说自己到底是提刀的还是那把被提着的刀还没搞清楚。
得罪人的事绝对不做,莫名其妙得罪人的事情更不能去做。
平安思来想去,觉得再在办公室见蔡保民不合适,就还是在夜里让蔡保民到宾馆房间里来。
这次蔡保民是一个人来的,这人老成精果然不是白讲的,蔡保民清楚平安有话对自己说,再带蔡少霞不合时宜。
平安将傅莹花的那份告状信拿给蔡保民看,蔡保民看完说:“我不怕查,我只能说我没有问题。”
平安不吭声,蔡保民又说:“说的说,干的干,说的给干的意见,很多人不干事,但告状的本事大得很。”
平安问:“这材料里说的事情都不是真的?那这些条子和相关的附件都是什么?”
蔡保民沉默了一会,说:“的确是有出入的。不过,都是特殊需要,才那样做的。”
“具体点,都是什么特殊需要?”
蔡保民又沉默了,平安很耐心的等,蔡保民嘘出一口气说:“我不便说。但我没贪污受贿。”
平安:“你以权谋私?”
蔡保民:“我没有。”
“事关你儿子,你自然不便说。老蔡,我刚到县里,你要知道我对于这件事是很谨慎的。”
“蔡局”成了“老蔡”,这是一种推心置腹。
平安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蔡保民当然听得懂平安在暗指什么,平安的谨慎来自于身不由己,事情的起因和过程蔡保民也心知肚明:“是,平县长,我知道。不过有一点,这里面说的事情都不是在你分管期内发生的,所以,从组织纪律的角度,我不对你说,也行。”
不在自己的分管期以内?平安想这话没必要再问下去了,事实已经很明确了,傅莹花铁心的让自己查,可单纯的查蔡保民有意义么?有必要整死一个轻工局局长?
项庄舞剑。
蔡保民对自己三缄其口,还不就是明白他已经陷入了一个漩涡之中不能轻易摆脱?
平安此时身不由己,估计,王经伦这会也会感到恼火吧?
不管王经伦那时让葛天超带着段一河来找平安到底是做什么是什么含义,这会都被傅莹花将事件给推到了一个高度,推到了需要王经伦和傅莹花直接对面的那个高度。
平安将蔡保民送到了外面电梯门口,蔡保民就要上电梯,平安伸出手来,蔡保民微微错愕,伸手和平安紧紧一握,抿了一下嘴唇,点点头上了电梯。
王经伦去省里跑五五七八工程的资金去了,等他回来,傅莹花已经让监察等部门将蔡保民给带进去询问了两天,同时,蔡保民也阐述了相关问题:他批的那些条子都是王经伦、之前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宣传那边的李军部长,还有其他县领导打的招呼。
至于说蔡东坡所办的公司夹在县领导的那些批条中扣留一些物资进行倒卖,是有的,但蔡保民从来没有单独为儿子蔡东坡批过什么东西。
王经伦回来后,在他的过问下,蔡保民被放了出来,停职反省,等候处理。
留县机关许多人都汗流浃背的同时感到心惊胆战,感觉这个夏天从上而下刮来了一股强劲的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