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才刚醒,便要出去么?”依莲一边服侍乌兰更衣,一边问,“刚儿才叫小二弄些吃的过来呢。”
乌兰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任由依莲替她穿上水蓝色罗裙,束上宽宽的腰带,又将一头青丝挽成高髻,佩上简洁的珍珠发簪。
因为不是在外面,所以便也用不着以面纱蒙面,乌兰匆匆走出了房间。
入住之时,没有看得仔细,只当这是一间普通的客栈,眼下走出去,才赫然发现,这间客栈倒是有几分别致的。下了楼,便是正堂,向左有一道小门,穿过去,竟然是一间小院儿,不大,却种植着各色的花草,草舞莺飞,墙边有一处以草木搭成的凉亭,一个小小的石桌,几个精巧石椅,虽然看似普通,却也令人感觉到质朴。
而那凉亭里,却有一个人伏在石桌上,手支撑着头,好似正在小憩,一头黑发垂在肩头,铺散在桌面上,一袭白衣胜雪,阳光从凉亭顶部铺着的草的缝隙里洒下来,照得那白衣有如在徐徐发光一般。
莫邪!
乌兰心念一动,便迈步迎上前去。
莫邪的眼睛闭着,完全是昏然入睡的模样。
乌兰看着这张脸,消瘦而尖俏,虽然美极,却总还是一个少年罢?这样的一个少年,难道真的会做出那样诡异之事么?可是,又思及见到莫邪以后的一幕一幕,无论是花容还是花凌月的诡异招数在他的面前都被他化解得开了,又狐疑这虽是一介少年,却为何年纪轻轻就有此高超的身手,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呢?
乌兰正在看着,莫邪的眼,突然攸的睁开了。黑色的眸子,像是浩瀚的星空。转动着耀目地光芒,看着乌兰。
“有话要对我说?”莫邪的唇微微上扬,笑着问乌兰,仿佛刚才他根本就没有睡着,而是一直在观察乌兰似的。
“你到底是谁?”乌兰后退了一步。
“你想起了什么吗?”莫邪站起身来。淡淡地笑着。
这莫邪虽是一介少年。但是终归是要高出乌兰很多地。站在那里。倒给了乌兰几分地压迫之感。
“你想让我想起什么?”乌兰一双澄黄地眸子。盯住了莫邪地脸。
莫邪。却微微地挑了一下眉。
“你”他上前一步。伸手。抓起乌兰地手。
“放肆!”梦中的情形顿时浮现在眼前,乌兰用力的甩开莫邪的手,然后另一只手迅速的甩向他的脸。
没有见莫邪动。但是自己地手却攸的落了空,那只已然挣脱了的手,再一次被莫邪抓住了。
“放开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乌兰怒叱。
莫邪也不说话,只是扼着乌兰地手腕,眉头微皱,眼睛里精光四射,似是在思量着什么。
“莫邪,果真有么?”
华南翊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乌兰诧异的回过头,瞧见华南翊穿着一件白色长衫,外罩宝蓝色的宽袖长袍。一头漆黑的长发随意的系在脑后。这与平素里的华南翊完全不同,平时的他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精悍有力的样子,而这会子,却更具一派慵懒中地华贵。
“有什么?”乌兰甩开莫邪的手,有些恼怒的看了一眼华南翊,又看了看莫邪,“你们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回王爷,如果属下没有看错的话,乌兰公主。确实是中了那花凌月所下的盅。”莫邪没有回答乌兰的话,只是朝着华南翊施了一礼,回答道。
中盅?
乌兰心中一紧。什么时候,自己也中了盅了吗?这种东西,虽然乌兰不甚了解,但从这几日所经历的种种,苗疆人的古怪和盅物的可怕,她还是见识了不少地。
“莫邪,你在说什么。花凌月给我下了盅?”
“难道公主最近都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莫邪意味深长的看了乌兰一眼。
不对劲的地方。
是呵。昨夜,何以会做如此旖旎之梦?
乌兰的脸上。微微的泛起了红晕。
“你可知是什么盅么,莫邪?”华南翊问道。
“情盅。”莫邪答道。
“情盅?”乌兰有些错愕。
“这情盅,乃是苗疆人为了得到心爱之人的心,所下的盅。”莫邪垂下眼帘,不急不缓的说道,“苗疆人,无论男女,都视男女之情比天还要重。若是有了心爱之人,而对方却对自己并不中意,苗疆之人便会使些不择手段地方法企图掳获对方,把对方栓在自己地身边。即使不能得到对方的心,也要得到对方地人,这便是苗疆人对于男女之情的信仰。”
“情盅,便是这种毒辣的手段中的一种。”
华南翊的唇,微微的抿在了一处。
“这种盅可有所解?”
“回王爷,在中原,实无药可解,只能任由此盅在公主体内慢慢成长。”
“那长成以后呢?”乌兰逼近莫邪一步,“长成以后我会怎样?”
莫邪看了乌兰一眼,然后低下头去,“就会日日夜夜为**所迷,除非与下盅之人结合。”
一抹冷光,在华南翊的眼中闪耀而过。
“如果不与其结合会怎样?”
“就会吸取任何一个与此女结合之男子使其精血全失。”
乌兰惊骇的倒退了一步,然后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男女之情,男女之情,这苗疆人果然好生的痴情,痴情到要以这样的手段来栓住女人么?”
莫邪没有说话,华南翊的一双黑眸却深沉下去,静静的看着乌兰。
“无论如何,用尽一切方法,也要解开此毒。”华南冷冷的说着,转身拂袖而去。
“是。”莫邪轻施了一礼。
乌兰止了笑。看着华南翊愤然离开的身影,心中,却是一股子连自己也说不出的苦涩。那样的一个梦,梦到自己魂牵梦绕地那个人,那样真实的碰触,那样的悸动。令人伤痛欲绝,醒来时,不过是南柯一梦。然而,却要这种**与心痛一直延续下去么?直到与那个下盅之人结合?
苗疆人所谓的男女之情,便是如此的残忍,如此的痛苦么?
然而,莫邪却又为何出现在自己地梦里?
乌兰看向莫邪,莫邪却只是站在那里,淡淡的看着自己。唇边,绽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莫邪,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是我没有想起,而且,又是你不愿意向我提及的?”
莫邪,慢慢的转过身子,看着院中的一片恰然景色。“我不是说了么,你可以慢慢的想,我不急。我会等你,直到你想起来为止。”
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听到过这番话的?
乌兰实在是记不起。
而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则是令人迷失和迷惘的可怕。乌兰醒来地时间越来越短,沉浸在梦境里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华南灼的脸,在她地眼前越来越清晰。他的眉,他的眼,他那张薄唇上含着的若有似无的笑意,他低沉的声音一遍一遍响在耳畔,竟然,让乌兰不再想要醒来。只是。每一次的**与爱抚之后,那突然抽离的空洞感让乌兰感觉到痛苦万分。她轻声的呻吟,双颊微红,柳眉微皱。
“公主!”依莲轻摇着乌兰,却只换来乌兰地一声轻哼,不见她醒来,也不见她有任何的反应。
“这可如何是好!”依莲跺脚,“这个煞千刀的花凌月,怎么就使出这么阴毒的招数来!若是给我遇见了。非千刀万刮他不成!”
华南翊静坐在乌兰的床边。黑亮的眸,静静的看着她。
那张樱红的唇。张张合合,仿佛圈成一个音符的角度,发出地,却都是些含糊的音节。
在你的梦境里,到底是在与谁缠绵?
他伸出手来,拨去粘在乌兰唇边的发丝,“莫邪。”
“属下在。”莫邪应道。
“那解药,果真难寻么?”
“倒也不难,”莫邪垂下眼帘,说道,“只是这药引非中原所有。而且,即便得了,也是极难得才能配成的。”
“哦?”华南翊挑眉看了一眼莫邪,“有多难得?说与本王听听。”
“回王爷,这药引,名曰天蝉,乃是产在云南的一种蝉的变异,通体呈纯白之色。有养盅之人捉之每日喂以甘露及花蜜,养至七七四十九天,方才养成通体透明之成色。若想要解此盅,需要以男子之血每日喂养天蝉七日,这天蝉的胃口一日比一日大,七日之后,胃口更甚,若是身体不强健者,很可能就被天蝉反噬,全身血脉尽失。而若是养此了天蝉,便可以以天蝉引出情盅。”
“怎地如此邪性!”依莲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这简直是一桩以人性命做赌注的险事!”
“依莲姑娘,苗疆所谓地盅,完全是以毒攻毒而来地。想这情盅最喜血味的盅物,唯爱天蝉地一身血气。那天蝉引了情盅出来,也不过是一口吞噬下去而已,只是自身也会中了情盅的毒,到头来不过是两败俱伤而已。”
依莲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摇头,站在那里,面带忧郁的看着乌兰。
“寻找天蝉需要几日?”华南翊淡然问道。
“若是快马加鞭赶赴云南,只消三日便可寻得。”莫邪答道,“属下可唤门中弟子火速前往,只需一日半便可寻得送到此地。只是”
华南翊伸出手来,制止了莫邪的话,他伸出手来,修长的手指轻轻触到乌兰的唇瓣之上。一声轻轻的呢喃发自乌兰的口中,落入华南翊的心中。
“尽快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