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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说,昨天晚上砸出去的黑秤砣,死活找不见了,可能砸出了墙外,不知被哪个娃子捡走了。
阿娘在院子里拿了一盆水,涮了一块抹布,正在擦洗那扇木门。
“阿娘,你在擦啥子?”我纳闷的看着阿娘。
“没啥子,你去给祖祖盛粥咯!”阿娘没有看我,似乎在刻意的回避我,依旧在卖力的擦着木门。
门里是院子,门外是村子。
“人叫——不行——哎,鬼叫——溜溜——走——哎!”
祖祖又在重复这句话,院子里,摇椅里,发出凄厉的笑声,树上的椰叶子有几片零星的掉落下来,打在了祖祖的脸上。
很恐怖,祖祖越来越奇怪了!
但是无论祖祖怎样,阿娘都不会去介意,因为祖祖在阿娘的眼中,始终是个疯子,曾经是,现在也是,无论祖祖有多清醒,在阿娘的心目中始终无法改变。
“别理她,你祖祖她老成精了!”阿娘埋怨了一句,继续卖力的擦着大门。
总觉得阿娘是个神一样的女人,什么样的活都能干,完全不输于村子里的任何一个男娃子,阿爹在不在的都没有什么关系,因为长年不见,也不怎么想。
祖祖喝完粥,我便端着碗回到家里去洗。
当我看到阿娘去院子里和祖祖用方言小声谈论并起了争执的时候,我就知道,阿娘一定知道了什么,故意是觉得我是骗她的,但她知道,我没有骗她,因为我隐隐约约的听见了她和祖祖之间的谈话,阿娘也被鬼叫门了,只不过她没有答应,也没有嘱咐我,我觉得阿娘很有可能是忘记了。
一阵风吹过,院子里的木门忽闪了几下,透过窗户,赫然看见,阿娘擦洗的地方,那扇门上一个乌黑的手掌印!
天啊,怎么会有一个黑手印!
我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害怕。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只是低着头吃饭,一句话也不说,生怕阿娘问什么。
好在阿娘也没说什么,只是交代我把脏衣服脱下来,下午给我洗。
吃过饭我放下碗筷就出门去玩了。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祖祖在嘱咐我:“娃子,你慢点跑,小心摔跤啊!”
结果刚到门口,我真的狠狠的水安了一个大跟头,吃了满嘴的泥土,鼻子都磕流血了。
“啊,哈哈哈哈——”祖祖又开始疯狂的笑了起来。
我一下子忍不住就哭了起来,一抬头就看见那个阿娘擦洗过的门上,虽然乌黑的手掌印不见了,但依稀可以看见,依旧有一个手掌印的形状,因为那块似乎是被人给按进去了!
我哭得更凶了,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疼,我自己也不知道!
阿娘赶紧放下正在吃饭的碗筷向我跑来,把我抱了起来,走到水管旁边,洗了起来。
“慌个啥子嘛,你这小妮子,咋就不操个心了?”阿娘埋怨的说着,看了看祖祖,使劲的白了祖祖一眼。
阿娘给我鼻子里塞了一小块布子,就不再管我了,但是警告我,不能再出去了。
我趁着阿娘洗衣服的功夫,又偷偷的屁颠屁颠的向外跑去了。
这个时候,我偷偷看了祖祖一眼,祖祖已经睡着了。
祖祖在我看来,是越来越恐怖,竟然一说摔跤,我就摔跤,真的不敢再去看她了。
村子里的男娃子基本上都在,唯独不见了二毛子。
“二毛子哩,咋不出来了?”我向四周看了看,纳闷的问道。
他们说,二毛子魔怔了,不愿意出门。
我偷偷的从身后拿出金娃娃来,让他们来玩。
结果刚玩了一会儿,有个村子里的阿婆从旁边经过,我赶紧把金娃娃藏在了身后。
阿婆似乎看见了一点光,拉住我对我说:“女娃子,你手里拿的是个什么宝贝玩意儿,让阿婆瞧一瞧吧!”
“不啊!”我抱着金娃娃挣脱了阿婆的胳膊赶紧向家里跑去。
谁知道我刚回家没多久,就看见阿婆跟了上来。
我赶紧进了屋关上门大口的喘着粗气,接着偷偷趴在门缝上听着。
阿婆是村子里有名的神婆,也是先生。
但是一般是村子里的上了年纪的人比较信这些,比如说祖祖。
阿婆和我家不熟,只是比较知道双方,但是没有什么来往。
似乎听村子里的风言风语的,阿婆似乎与家里的老一代,有一些瓜葛。
阿婆看着家里门上的凹进去的手掌印,皱起了眉头。
“阿婆,家里坐吧!”阿娘很是亲切的向前打着招呼。
“家里有老人吗?”阿婆小声地问道。
阿娘点了点头说:“有,她祖祖在家呆几个月!”
“哦,这样,那我不进去了!”阿婆摇了摇头说道。
阿娘又点了点头。
“最近家里可出过什么事情吗?”阿婆看了看柿子树,对阿娘问着。
阿娘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事情发生。
阿婆悄声嘀咕了几句,我没有听见。
之后,阿娘便把我锁在家里,天天看着我,不让我出门。
接着之后的几天,阿娘每天都在家门口点纸。
我就知道,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我问祖祖,祖祖说,我家被鬼缠上了,我诧然!
之后再有人喊我的名字,我都不敢再答应了,无论是村里的人还是家里的人。
不过几乎每天凌晨,都能听见一个小男娃子在我的耳边念个歌谣。
男娃子的歌谣念的比祖祖哼的好听,很可爱,很调皮,还伴着笑声,简直好听极了。
我有一个金娃娃——
金胳膊儿金腿儿金脑袋瓜儿——
第一天,
我到河里去游泳——
丢了我的金娃娃——
我哭我哭我就是哭——
第二天,
我到山上去砍柴——
找到我的金娃娃——
我笑我笑我就是笑——
第三天,
阿爹阿娘到我家——
抢走了我的金娃娃——
我哭我哭我就是哭——
第四天,
阿公阿婆到我家——
还给我的金娃娃——
我笑我笑我就是笑。
这个歌谣是我们村里的几个孩子经常一起念的玩的,可是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能听见。
我不由自主的跟着男娃子念了起来,感觉到很快乐。
我似乎越来越懒,没有来头的。
阿娘认为是节气的过,春困秋乏,人之常情。
“这娃子最近不知道咋的了,特别贪睡!”阿娘摇着头,都不愿意搭理我。
我特别喜欢睡觉最近,在梦里和那个男娃子耍的很开心,门外的娃子叫我出去,我都没有兴趣,就想和梦里的男娃子玩耍。
可是不好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个礼拜后,出人意料的是我竟然开始发起了高烧,几乎都下不了床了。
阿娘束手无策只好去请赤脚医生,看过大夫,打过针,吃过药,却始终不见好。
而且越发的厉害。
祖祖说:“你别费劲了,那是没用的,被鬼迷了心窍,还不去找那个老婆子来!”
阿娘哭着,放弃了最后的挣扎,只好听了祖祖的话,去请村里的先生。
阿娘对于邪祟这种东西本来都是半信半疑的。
阿娘哭哭啼啼的说,只要我能好,怎么样都成。
祖祖又笑着摇了起来,像个妖怪一样,在风里,在院子里。
“解了,解了,多少年了!”祖祖又在说一些令人不解的话。
先生是村里的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婆,就是上次来家里的那个,阿婆家里开了三十多年的棺材铺,村里的白事都是她来主持,这么多年没出过什么事,每一场白事都是平平安安的,村里人都是比较信任她的。
阿婆那一天的穿戴与平时大不相同,头戴绒线帽,身穿一件崭新的黑呢子大衣和一条混纺呢裤子,脚上穿着一双油亮亮的平底皮鞋。她手拄拐杖,满脸洋溢着喜气,手里拿着一张的红纸,进了我家的门。
阿婆向我祖祖行了大礼,阿娘是不太懂的,也没敢怎么过问,祖祖只是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去吧,去吧,不要紧了,死鬼都不在了,都过去了,救娃子要紧!”
先生点了点头,似乎很激动的样子,她看了我一眼,把手上的红纸一烧,摇了摇头,给我阿娘说:“你家娃子被小鬼缠上了!”
谁知道,这个时候,先生刚刚说完,话音未落,突然一声震响,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是二毛子的阿娘,她的头发很乱,满脸的泪水和汗水夹杂着一丝愤怒。
二毛子的阿娘疯了一般跑到我家大吵大闹,盘坐在我家的院子中间,哭天喊地的,骂爹骂娘的,说几天前和我出去后,回来就是又哭又闹,谁知道二毛子今天就再也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