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这个钦差做的虽然悠闲,但是,真要找事儿做,还会是有许多事情可做的。
现在江河已经封冻,不能悠闲地坐在江边钓鱼,天也冷了,到外边已经不那么方便。所以,最近他就在屋子里,研究起卜奎的流人事务来。
前几天,朝廷又送来了一千多名流人,这使得卜奎的流人数目,多年来首次过万。
王子腾不禁暗暗为这批流人感到庆幸。
他也曾经到过其他的流人配所,卜奎配所的流人,是所有配所当中,待遇最好的的。
可以说,到了卜奎,除非发生不可抗力的疾病外,基本上都可以保证活着回去。
现在的卜奎配所,无论是流人的伙食、居住条件、穿衣、劳动强度等,都是其他配所不能相比的。
丛秀才在流人中推行识字教育,各个官庄对流人进行技术培训,让他们掌握了一定的技能,将来回归后,可以有一技之长,更是一个亮点。
贾珉在卜奎的政绩,不仅仅体现在军事上和流人事务上,在经济跟社会各个层面上,也时时处处地体现出了明显的风格。
王子腾曾经用了将近两年时间,巡查边疆事务。卜奎是他所见到的边疆重镇中,最有活力的。
这种活力,不仅仅体现在本地军民生活的安定和富足,还在于对于外界的巨大吸引力。
一个本地人纷纷逃离的地方,不会有什么活力。一个人人自危的地方,不会有什么安定,也不会有谁愿意来。
如果边疆都是这样的话,人口将越来越少,边疆将越来越空虚。
边疆空虚了,敌国就将乘虚而入,边疆就会越来越收缩。
卜奎的一切,与此正好相反。如果不是鞑靼人还在南温都拉的话,很难看出这是个边疆重镇。
这里的繁华程度,比起内地的许多地方都甚。跟江南的许多地方相比,也毫不逊色。
卜奎衙门,也给王子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论数量和素质,这里的官员和衙役,并不比别的地方有什么优势。
但是,与别的地方衙门的老气沉沉相比,卜奎衙门似乎充满了一种活力。
这里没有冗员,每个人都有事儿干,似乎每天都在忙活着公务。
这里没有吃空饷的,每个官员衙役,都有自己的位置和职责。
这里的官员和衙役,不讲排场,没有威风,百姓不怕他们,但是,这里却几乎没见过刁民。
这里的衙门,做事效率高,执行力强,想作什么事情,总是能做成。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王子腾越来越感兴趣。
“世翁,冯紫英求见。”
江师爷进来禀报。
“快请。”
冯紫英进来,见过礼,没等坐下,就开口了。
“给大人报喜来了。”
“紫英,何喜之有?”
“怀远回来了,已经把长安殿下带回,目前正在二道江军营。特意先来禀报。”
“真的如此?”
王子腾再也坐不住,站了起来。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千真万确,冯紫菁特意遣人回来报信儿。他们在那里稍事歇息,就将返回卜奎。另外,怀远把宝玉也一块儿带了回来。于公于私,两全其美了。”
“好好好,如此我就放心了,如此我就放心了,如此我就放心了。”
王子腾简直有些语无伦次了。
前面救回了太子,已经让朝野震动。皇上来旨,对王子腾大加赞赏。
太子被救回,让朝廷在跟鞑靼人的谈判中,地位明显好转,讨价还价能力明显增强。
如今再把公主殿下救回来,朝廷在跟鞑靼人的谈判中,就再也无所顾忌,再也不怕鞑靼人要挟。
不仅对于朝廷,对于王子腾个人声望,也是一个巨大的帮助和提高。
在十五万大军惨败,太子和公主被困,别人束手无策的情况下,自己一出马,就力挽狂澜,连连告捷,这份荣耀,是没有第二份儿的。
宝玉回来,也解了他的一个心头大事。
此前,自己的儿子王信,被卫若兰他们救回来,虽然让他乐不可支,但是,外甥宝玉下落不明,却始终是一个心结。
三天两头地,贾政和妹妹的书信就来了,询问宝玉的事情。每到这个时候,王子腾就非常头疼,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们是好。
现在,这个棘手的问题解决了,再也不用为难了。
“长安殿下玉体如何?”
“我特意问了一下,殿下行走正常,精神气色都好,似乎恢复如初了。”
“好,这就好。快,安排迎接事宜。”
“大人请勿担忧,下官已经安排下去,不知这样安排是否妥当?”
于是冯紫英就把自己安排的,如何迎接长安殿下事宜,说了一遍。
“好,就如此安排,晚上酒菜隆重些,好好给殿下和珉哥儿接风。珉哥儿果然是人才。走,我跟你一起过去。”
下午两点,贾珉和长安一行,准时从二道江起身,返回卜奎。
尽管这一路上都是安全的,冯紫菁还是派了一个排,护送长安殿下,以壮声色。
临行前,贾珉告诉宝玉,如今黛玉和舅舅也在卜奎。
对于舅舅在卜奎,宝玉没表现出什么兴趣。
如果叫他说实话,此时他倒是宁愿舅舅不在这里的。
不仅仅是因为此次尴尬,也是因为他一贯就害怕舅舅。
一路上走了半个月,宝玉对于跟他在一起的王信和薛蟠的消息,一次都没向贾珉打听过。这不禁让贾珉对于宝玉的失望,又增加了几分。
王信也好,薛蟠也好,对于宝玉来说,都是亲戚和战友,对于他们的生死如此冷漠,也足见宝玉心性的薄凉了。
最后还是贾珉把从冯紫菁那里听来的,关于王信已经得救的消息,告诉了宝玉。
贾珉如此做,倒也不是怎么为了宝玉着想,只是为了不让他在舅舅面前,留下更多尴尬而已。
反倒是一听说黛玉的消息,宝玉立刻变得手舞足蹈起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还没到两点,就连催了贾珉两次,要他快点儿启程,也好早点见到黛玉。
临行前,也没去管塔娜,倒是贾珉带人,去帮着塔娜和觉能上车。
一路上,宝玉在总想着走在前面,但是每一次,大兵们都把他给挡住了。
这让他感到很有些郁闷。
“我是你们珉长官的哥哥,为何不能走在前面?连栗安都能跟他走在一起,我又为何不行?”
大兵们见他如此啰嗦,也没人回答他。又听说他是此前朝廷十五万大军中的一员,此次是被珉长官救出来的,就更加瞧不起他。
只是因为他是珉长官的兄弟,才不好说他什么,只是阻挡着不让他靠前。
宝玉虽然心早已飞到了黛玉那里,见贾珉和大兵们都对他不理不睬,也是无可奈何。不免就在心里把贾珉给骂上几句。
因为骑马比马车的速度快,走了一会儿,队伍就分成了两部分。
一队骑马的先行,因为在西城门要迎接长安,太晚了也不好。
现在冬天天黑得早,不到五点,天就黑了。所以,贾珉和长安就率领部分士兵先走,以便尽快赶到城门,与卜奎的军民相见。
天色太黑,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迎接仪式的效果,就不好了。
对于这些迎来送往的礼仪,贾珉是从来不在乎的。
但是,长安是公主,事关她和朝廷的体面,还是要讲究一些。
剩下的青格勒母子和塔娜父女,因为乘坐马车,就落在后一波。由十来个士兵陪同,不紧不慢地前行。
宝玉本该是留下陪着塔娜的,因为急于见到黛玉,就非要跟着贾珉一起走。
贾珉见他如此,知道已经是无可救药,也就懒得再说他,由他跟着了。
到了距离卜奎五里左右,路上有一辆带蓬马车。长安下马,宝钗和立春已经在此等候。
长安见了立春,两人劫后重逢,未免又大哭了一场。还是在贾珉的催促下,才进了车内,由立春服侍更衣。
此时,贾珉才算是跟宝钗单独相见了。
两人站在一起,贾珉悄悄地拉起了宝钗的手。
不远处,那些士兵还在那里,宝钗不好意思,就想挣脱,可是哪里挣脱得了,也就只好任着贾珉握了。
心里虽然又急,又羞,却是充满了甜意。
“在家里想没想我?”
贾珉有些恬不知耻地问道,神情近乎无赖。
“自然是想的,每日里总是想的。只是不象有的人,在外面一走,就不愿意回家了,每日里叫家里人望眼欲穿。”
“宝钗冤枉我了,每日里,我也是归心似箭,想早日回来,只是……。”
“珉四哥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也是想早些回来的,只是你在外面,家里总是为你提心吊胆的。”
两人没说上几句情话,就听着立春在车里喊,于是宝钗上车,跟立春陪同长安,临时充当长安的侍从。贾珉则骑马跟车随行。
宝玉见了宝钗在前面,就想上前相见。无奈大兵们不管他怎么说,就是不让他过去。心里未免就又埋怨起贾珉来。
见宝钗也不过来跟自己相见,心里就不免嘀咕。
宝姑娘原来也是水一样的人物,许配给了珉老四这个俗人,也就不免变得有些污浊起来了。
很快就到了卜奎西城门,就见黑压压一片人群,走进了,才看清原来有官、有兵、还有无数百姓。
宝玉心里一下子就高兴起来。
原来有这么多人,前来迎接我回来。定是因为舅舅在此,听说我回来了,才有如此场面。
一时间,宝玉就感到无限自豪。
此时,就见前面的马车停下来,宝钗和两个女人下车,向前走去,人群立刻就欢呼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不是都来迎接我的吗?可恨这个珉老四,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不让我过去。
“你们快快让开,这么多人都来迎接我了,还在这里阻拦我,究竟是何居心?难道你们就不怕我舅舅处置你们吗?”
“迎接你的?贾宝玉,你想的太美了吧?那是迎接长安公主殿下的。”
此时,就见前面人群,黑压压跪倒一片。
长安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从哪里出来了?怎么一直没见到?
原来,这些人竟然是迎接别人,不是来迎接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