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离开贾府,就直接去了东平王府邸。到了那里一看,门户大开,偌大的院子里,已经杳无一人。
在这里没有停留,快马加鞭赶到了南安王和西宁王的府邸,发现同样如此。
长安站在西宁王府大门前,不禁仰天长叹。
还没来得及感慨,左林良领着一个老头过来了。
“殿下,这位老者就是在对面卖烤红薯的,他知道一些情形。”
“西宁王一家是什么时候走的?”
长安急切地问道。
“听他家下人们说,快二十天了吧,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小的也不知。”
老者回答得倒是挺痛快。
“他们是如何走的?”
“我又哪里知道,只是听他家下人说,主子们都走了,开始还是把下人都留在这里的,后来下人们见主子们都不回来了,也就纷纷散了,里面的东西,也都叫下人们给抢了,如今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就没有官府的人来过这里?”
“没有。”
“官府里有没有人知道这事儿?”
“应该知道吧。平常百姓说两句牢骚话,官府里都知道了,这么大的事儿,三家都走了,官府还能不知道?”
长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是啊,这么大的事儿,要说地方官府和锦衣军不知道,谁会相信呢?
“你们是什么人?我可跟你们说,别管闲事儿,这三家都是在帝都做人质的,如今不见了,怕是要天下大乱了。”
“休要胡说八道,你怎么知道要天下大乱了。”
左林良训斥道。
“哼,这几家人跑了,三藩就要反了,就这点儿事儿,傻子都明白。看你们也是体面人,咱们连这点儿事儿都看不明白呢?”
“倒也是,这点儿事儿,连皇上都看不明白呢,别说你们了?如今三藩剿匪,几十万大军,越剿越多。当初京营王大人在九江,才一万多人,那里就四境安宁。可惜啊,就连王大人这样的忠臣,都被奸臣害死了。”
“不要妄加猜测,妖言惑众。”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们也小心点儿,如今锦衣军到处拿人呢,快点儿回家,别把你们也给拿去了。”
老者说着,就一溜烟儿地小跑着离开。
正在此时,一队锦衣军过来,押着一帮人,看被押着的人,穿着都比较体面,看来是有些身份的人。
“殿下,那个人看着怎么有些像牛继宗?”
立春突然喊了一声。
“左林良,你过去打听一下。”
左林良跑过去,拦着一个看起来是头领的人,说了一会儿话,跑了回来。
“殿下,镇国府、治国府、理国府、齐国府几家也被查抄了。这么算来,八公家已经有六家被查抄了。如今只剩下侯国府和缮国府了。”
“算了,进宫吧。”
长安叹了口气,骑马默默前行。
回宫到了武英殿,就见皇兄正在跟罗启华、李源、罗木生和贾雨村在一起议事。
也不理会众人,长安就直接坐下。
“哟,皇妹回来了。诸位爱卿,你们先下去吧,一会儿再议。罗尚书,你去传宋宽、李乾、韩奇来见朕。”
“皇上,这个……。”
罗木生站在那里,踌躇不决。
“你不用传了,他们已经跑了。”
长安冷冷道。
“皇妹休要开玩笑,他们与朕情同手足,哪里会走呢?”
“我刚从他们家里过来,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你叫人去看看吧。”
“怎么可能?锦衣军日夜监视着那里呢。罗木生,叫人去看看,速速来报。”
“臣遵旨。”
罗翰林答应一声,赶紧溜了。
“皇兄,我去贾府那里了。”
“哦,好,孙同仁的差事办的如何?”
“贾府跟锦衣军打起来了。”
“真是狗胆包天,竟敢抗旨?活该赶尽杀绝。”
“牛、柳、陈、马几家,也是皇兄下旨抄家的吧?”
“是啊。谁教他们不听话,还在背后非议朕。”
“皇兄,他们议论你什么了?你听谁说他们议论你了?”
“众大臣都这么说,还能有假?”
“皇兄说的众大臣都是谁?罗启华?罗木生?李源?贾雨村?孙同仁?还是宋宽他们?”
“原来皇妹全都知道啊,正是他们了。”
“皇兄下一步还打算查抄谁家?”
“这不刚才正议着呢?王家、史家、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这几家都是跟贾家亲近的。还有……。”
“皇兄,四王八公如今还剩下几家?”
“八公还剩下两家,四王不是都好好的么?”
“侯家和石家跟谁近?”
“自然是跟三藩近了。”
“三藩几十万大军,连几股土匪都剿灭不了,你就不觉得奇怪么?”
“匪患严重,自然难以一时剿灭了。”
“如此严重的匪患,为什么王子腾在那里的时候,就没有呢?”
“这……。”
“王子腾为何突然身亡?”
“不是郎中用错药了么?”
“贾贵妃为何突然身亡?”
“不是暴病么?”
“皇兄真的不知道内情?”
“内情?还会有什么内情?”
长安对哥哥越来越失望了。她不知道哥哥是真的不知道内情,还是他故意装傻。
现在,她也懒得再问这些了。即便是问,也问不出什么来的。
“皇兄,晋王真的是要谋反么?你相信他会谋反么?”
“罪证确凿,他还有什么话说?”
“那楚王呢?有什么证据说他与晋王同谋?”
“知情不举,朕对他已经够客气的了。”
“他们起兵了么?他们的军队在哪里?”
“若非锦衣军及时把他们拿下,他们不就反了么?”
“好,皇兄,如果三藩反了,皇兄如何应对?”
“皇妹休要听他人挑拨,一是宋宽几人跟朕情同手足,经常为朕出谋划策。二是朕有一百五十万大军可用,他才四十万人马。三是他们世受皇恩,前些日子还请求撤藩。情真意切,怎么会反?”
“若是他们反了,皇兄派谁领兵前去平叛?”
“王子腾啊,哦,王子腾不在了。朝中文武百官,尽可挑选。皇妹不必担忧。”
“一开战,军饷耗费巨大,饷银从何处而来?当初在北温都拉,十五万大军,一触即溃,如今号称一百五十万大军,有多少能打仗的?”
“还有,当初北温都拉号称十五万大军,实际连十万都不到?这一百五十万里,又有多少空额?”
“如今韩天魁在宁古塔,三藩若反,他亦必反,到时候,东北何人能抵挡住他的八万大军?”
“卜奎不是有贾珉么?哦,如今是钟鼎在卜奎了。”
“皇兄叫钟鼎向北温都拉索要七十年贡赋,他们能给么?若是鞑靼人再反了,何人能抵挡他们?”
“西北边疆历来吃紧,若是抽调那里兵马,外族乘虚而入,皇兄如何应对?”
“皇兄跟各大家族要钱,勋贵之家若是再查抄了,人人自身难保,对我家寒心,将来三藩前来攻打帝都,何人还会来勤王?”
“皇兄知道贾珉如今在何处么?”
“不是在北海做生意么?”
“贾珉是生意天才,想做生意,哪里不能做,何必跑到北海那荒凉之地去?他的府兵团部属,如今都到了北海,重新汇集在他麾下,你知道么?”
“就在孙同仁他们查抄贾府的时候,跟贾府的人打了起来,锦衣军六七百人,都攻不进贾府大门一步。你知道贾府多少人么?才五六十人。你知道他们把连环铳都用上了么?”
“这个连环铳,跟你在南温都拉见到的连环铳,已经大不一样了,杀人就像割麦子似的。他们如今杀红了眼,就想着跟我们同归于尽,然后等贾珉回来给他们报仇。”
“到时候,南边有三藩造反,东北有韩天魁策应,西北外族乘虚而入,还有贾珉等着报仇。各大家族都叫你得罪了,你如何处置?”
说道这里,长安也越来越激动,竟然连“皇兄”都不叫了。
罗木生跌跌撞撞地进来了。
“皇上,大事不妙了,那三家人都不见了。”
“什么?都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
“已经不见了二十来天了。”
“怎么会如此?锦衣军呢、他们是干什么吃的?就没人知道么?为何不早些来报?”
“皇上,没人知道啊。”
“罗木生,真的没人知道么?就连帝都的百姓都早就知道了,你们竟然不知道?”
长安冷冷道。
“殿下,这个,嗯。这个嘛,臣确实有所不知,此事应该去找孙同仁问罪。皇上,三藩那五十万两银子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启运了。”
罗木生说完就后悔了。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
自己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三藩家眷已经逃跑了,自己竟然还说给他们送银子的事儿。
果然,天佑象一只野兽一样,狠狠地盯着罗木生。
“皇上,臣一时失言,臣罪该万死。臣告退。”
“滚!”
罗木生赶紧溜走,天佑无力地跌坐在龙椅上。
“他们都在欺瞒朕,都在欺瞒朕……。长安,你说你从贾府来,孙同仁还没攻进贾府去,是吧?”
“是的。我叫他们暂停进攻。”
“好好好,左林良,快去传朕的旨意,不要查抄贾府了。快快快,快去。”
“臣遵旨。”
左林良虽然答应着,却没有立刻动身,而是看着长安。
“左林良,你去传旨吧,我随后就到。”
见长安如此说了,左林良才出去了。
“长安,贾珉一向对你很好,你去贾府,就说朕召他回来,任兵部右侍郎。贾珉当初在温都拉立下赫赫战功,是个军事天才,有了他,朕就不怕三藩造反了。”
“皇兄,你认为到了这一步,贾珉还会回来么?晚了。”
长安说完,默默地退出。出了武英殿,已经是满面泪水。
她的心在痛,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