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林良的到来,让锦衣军和贾府双方的对峙形势稍微缓解了。因为长安说过她随后就来,所以孙同仁并没有立即撤退。
此次查抄贾府,自己死了一百好几十人,自然是大失颜面。很快。自己就将成为别人嘴里的笑话。
在大德帝国一百多年的历史上,敢于违抗皇命,因为抄家敢跟皇家开战的,贾府还是第一个。
他自然恨不得将贾府的人都千刀万剐,但是,刚才的战斗,以及当年在南温都拉的时候,府兵团营救当今皇上时,表现出来的强悍战力,他是亲眼见到的。
加上皇上已经收回了成命,他也就不得不咽下了这个苦果。
长安的到来,证明了左林良的话是真的。
于是孙同仁不得不收拾起了那些锦衣军的尸体,灰溜溜地撤军了。
老太太还坐在那里,长安走了过来。
“老太君,皇兄已经收回了成命,不再查抄你家了。你们可以离开了。但是,秦可卿的事情,因为已经下狱,目前暂时不可能放她出来。不管怎样,皇兄需要有个体面,你们抗旨打死了那么多人,若是再把秦可卿放了,皇兄跟文武百官也没法交代。”
“不过,你们放心,等过些时日,我会尽量劝说皇兄,尽可能地帮秦可卿脱罪。此事皇兄已经做了最大让步,这就是最后结果了。”
长安如此一说,贾琏等人心里也松了口气。
此次贾蔷率领府兵团的人及时赶到,算是暂时阻止了锦衣军把贾府中人全部拿走。
虽然给锦衣军造成了重大伤亡,但是,他们也知道,光凭自己这六七十人,虽然自己可以撤退,但是,要想把贾府的人都带走,其实也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即使出了帝都,各地也都在朝廷的控制之下。最后的结果,就是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被源源不断赶来的朝廷军队赶尽杀绝。
所以,他们才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跟皇家彻底撕破了脸皮。
如今经过长安的周旋,得来这个结果,已经让他们喜出望外了。
老太太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感谢长安的周旋,我们贾家会记住殿下的恩德的。”
“老太君就不要客气了。当初贾珉曾经对我有救命之恩,就算还他这个人情吧。”
说到这里,长安不禁又想起了当年在温都拉山,自己被鞑靼人追得走投无路,最后准备自杀,贾珉突然出现,以及后来在北温都拉落雁湖跟贾珉在一起时候的情景。
心里莫名地就是一阵痛楚。
皇兄说要请贾珉回来的话,其实她一路上就在琢磨着。
她知道几乎不会有什么希望,但是,还是抱着一丝幻想,说了出来。
“皇兄说,召贾珉回来就任兵部右侍郎,若是可以的话,还请转告贾珉。”
“殿下,不是我们不识抬举。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觉得珉哥儿还会回来么?不过,我会叫人把话传达给他的。至于他能否回来,我不敢保证。殿下可能也有所耳闻,便是我的话,珉哥儿也时常是不听的。”
“如此就好,告辞。”
长安几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贾府中人似乎还没有缓过劲儿来。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抄家杀头的大祸就在这样过去了?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老祖宗,我们还是要早些离开为好,若是在帝都再待下去,说不定何时又有了变故。”
“琏哥儿说得对,你们都回去收拾东西,明儿个一大早就走。琏哥儿,你去找找人,叫他们在大牢里好好照看一下蓉哥媳妇。等见到了珉哥儿,再商量如何救她出来。都回去收拾东西吧,还愣着做什么?”
众人答应一声,懵懵懂懂地回去了。
“赖大,赖二,你们过来。”
见老太太招呼,赖大、赖二赶紧跑了过来。
“赖大、赖二,你们刚才哪里去了?我怎么没见着你们啊?”
“老祖宗,奴才一直在里面收拾东西呢。”
“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你们以为贾家这回完了,一个个的都躲到后面去了,是不是啊?”
“老祖宗,奴才冤枉啊,奴才是有些怕死,又想着这里有二爷在,奴才来了也没什么用处,所以才……。”
“哼,看在你说实话的份儿上,这回就饶了你的狗命。我们走了之后,你领着人好好看家。留下的东西,也够你们活的。不指望你们攒下钱来,但你们也别给我赔钱,这宅子的一草一木,若是少了半根儿,我就叫珉哥儿回来跟你们算账。珉哥儿的手段,你们也是知道的,你们自个好自为之。”
“老祖宗放心,奴才一定把家看好,等着老祖宗回来。”
“鸳鸯啊,没事儿啦,走,咱们回去。琥珀,快去给我传饭,我都饿成这样了,你们也不管我。你们这帮小蹄子,是不是要把我饿死才高兴啊。”
望着老太太的背影,赖大的腿还在打颤。
“大哥,回去换条裤子吧。”
赖二说道。
赖大低头一看,原来是不知何时,已经吓得尿了裤子。
贾琏把贾蔷和史松、史柳召集过来。
“史松,史柳,你们在这里也呆不下去了,回家里告知一声,明早把你们这些人都叫上,跟着我们一块儿走,我们到珉长官那里去。”
“知道了,琏二哥,就等着这一天呢。”
“蔷哥儿,留下人在门口警戒,里不出,外不进。明早启程,护送家里人撤退。派两个可靠之人先去天津卫联系好船,就照着当年咱们的路线,在牛庄登陆,去往北海。”
“琏二叔,明白了。”
这边布置完毕,贾琏就带着兴儿,上马出府,奔五城兵马司去了。
走在宁荣街上,人们见到他,都以一种不可言表的眼光看着他,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到了五城兵马司,兴儿进去找裘良,贾琏则在外面等候。
不一会儿,裘良就出来了。
“琏二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恭喜躲过一劫。”
裘良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唉,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多亏了长安殿下出面周旋,才算是暂时躲过一劫,否则,早已经是鱼死网破了。”
“如今此事已经传开,也就是贾府才有此魄力,拼死一搏,其他几家,哪家不是素手就擒?也就柳芳、陈瑞文和马尚德侥幸逃脱,如今已经下了公文缉拿他们呢。”
“不瞒裘兄弟,明日我们就要走了,所以才来找裘兄弟帮忙。”
“是为了秦可卿之事吧?琏二哥放心,我会找人帮着照看,不让她在那里受委屈。刑部大牢是由姜侍郎主管的。此人当年曾去过卜奎,后来回朝时,给珉兄弟说过不少好话,不如我们一块儿去见见他。”
“如此就谢谢裘兄弟了。”
贾琏跟姜侍郎也是认识的,不过,裘良如今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了,以前跟贾家就有交往,至今还跟李纨合伙做着粒粒橙的生意。跟贾珉关系又十分要好,有他在姜明前那里帮衬着,即使贾家人走了,看在裘良的面子上,姜侍郎也会照看秦可卿的。
于是贾琏就跟着裘良,到了姜明前家里。
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吃饭,姜明前热情相约,贾琏也早就饿了,于是就在那里吃上了。
贾家此时遭此变故,姜明前还能如此招待,其实已经很难得了。
“姜大人,实不相瞒,我家明日就要走了,此次来打扰,还有一事相求。”
“琏兄弟不必客气,我已料到你们会来找我。不就是秦可卿在牢里的事儿么,你放心。虽然老夫不敢放开了她,但是,在这里好好照顾她,不让她受了委屈,还是做得到的。”
“大恩不言谢,这里有几张银票,还请姜大人收下,也好给秦可卿买些饮食衣物用品。”
说着,贾琏就递过去三千两银票。姜明前也不客气,爽快地收下。
“琏兄弟放心,这些钱,老夫会尽数花在秦可卿身上,自己不会占用一分一毫。”
“姜大人高风亮节,令人敬佩。”
“哪里有什么高风亮节,我跟怀远是莫逆之交,此时贵府有难,理应出手相助,只是人微言轻,帮不上大忙,还请琏兄弟原谅。”
“如此已经感激不尽了,贾家会记得这份情谊的。”
事情交代完毕,家里的事情又千头万绪,贾琏也无心吃酒,草草喝了几杯,就告辞离去。
留下裘良跟姜明前继续吃酒。
两人也是熟人,说话也就不忌讳。
“没想到,贾府拼死一搏,竟然绝处逢生,如此结局,也足以惊世骇俗了。”
裘良不禁感慨。
“怀远对长安殿下有救命之恩,长安殿下练兵,出于怀远门下,殿下又是个有情有义之人,所以才会在贾府危难之际,出手相助。”
“姜兄仗义相助,也是有情有义之举。”
“裘老弟,你也不是外人,我就跟你说实话了。我跟怀远私交不错,至今也还欠他个人情。今日帮他家一回,既是还他人情,也有自己的打算。”
姜侍郎所说的欠贾珉的人情,指的就是当年在卜奎时,他临战怯阵,躲到马庄和弹劾贾珉之事。这两件事情,都是贾珉帮他隐瞒下来的。
“哦?这倒是很有趣味。”
“如今奸臣当道,朝政混乱,三藩造反,几乎已成定局。你以为朝廷还能撑多久?如今皇上已经把各大家族都得罪遍了,朝廷的兵马,还会是三藩的对手么?”
“此事几乎已是朝野共识,不知与贾家有何关系?”
“嘿嘿,裘兄弟,如今贾府在帝都,其实只是个空壳子,贾府的真正力量和精华,根本就不在这里。”
“你是说在怀远那里?”
“裘兄弟算是说到正题了。当年我任卜奎钦差,对于卜奎事务的考察,可以说深入细致。说句大话吧,若论起这世上对于贾怀远的了解,我若是说第二,没几人敢说第一。”
“怀远之才,远远不是打了几个胜仗那么简单,仅仅以卜奎来说,经济事务和流人事务改革上的成就,才是精华。只是这些精华,都被他军事上的胜利给掩盖了而已,人们没有认识到这才是做有价值的部分。”
“裘兄弟,你认为,如今怀远在北海,难道真的就只是经商那么简单?”
“姜兄的意思是怀远另有所图?”
“如今即将天下大乱,若是怀远回来,有几人是他对手?”
“所以姜兄才如此爽快帮助贾家?”
“帮怀远,就是帮我们自己。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