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天佑二年七月,三藩军队开始进攻金陵。
在开始进攻之前,朝廷驻扎在此地的三万兵马,未做任何抵抗。其中一万两千人投靠三藩,另外的人马向北撤退。
金陵的六部官员和应天府等衙门的官员大部分逃跑,只剩下江苏布政使刘长风率领两千多巡盐税丁进行了抵抗。
由于敌众我寡,力量悬殊,不到半天既全军覆没。
刘长风战死,其余兵卒也尽皆阵亡。
七月十八,三藩发布檄文,传令天下。历数大德王朝自元亨天子以来,残害忠良,荼毒百姓等各种罪状。指责元亨以及当今天佑天子为逆贼,窃据皇位,枉为天下之主。
如今三藩起兵讨伐,就是为了匡扶正统,救天下黎民于水火之中。
号召天下有识之士,群起而效之,推翻大德王朝,建立新的大统。
三藩占领金陵和这份檄文的发出,具有重要的标志性意义。
在军事上,标志着三藩已经占据了大德的半壁江山。
在政治上,标志着三藩已经与朝廷彻底决裂,公开翻脸,正式宣告造反。
在檄文的最后,提出了三点要求。
一是要求朝廷交出被囚禁的三藩家属。
二是要求朝廷交出陷害和残杀忠良的凶手。
在他们所罗列的忠良名单中,有被抄家的四王八公中的六公,也就是荣国公、宁国公、镇国公、治国公、理国公、齐国公以及其他一些勋贵之家。
其中排在首位的,就是王子腾,此外还有修同贵、贾元春、大太监裘世安、夏秉忠,杨奎等人。
就连贾珉也被三藩就列入了忠良之列。
在檄文中,对于王子腾和贾珉平定温都拉、建设卜奎等事迹,大加赞扬,为他们遭受的不公平待遇鸣冤叫屈。
指责元亨和天佑昏庸无道,朝中奸臣当道。
这个理由一出,倒是叫很多人颇感意外。
若是从这个檄文看,三藩跟王子腾、贾珉等人,简直就是一伙儿的。
檄文的第三个要求,也是最为中心的要求,就是要天佑主动退位,效仿尧舜。禅让帝位,让有德者居之。
否则,就将兵指帝都,生擒天佑伪帝。
此时的帝都,已经陷入了一片惊惶不安之中。
从南方逃回来的人,此时把帝都当做还可以安身立命的最后希望,纷纷涌入帝都。
在开放城门三天以后,发现涌入帝都的流民越来越多,而且丝毫没有停止之象,于是关闭了了城门,新来的流民一律不得进入城内。
帝都的一些居民,也曾经想逃走。但是,城门关闭后,想走也走不了。
于是就形成了这样一种奇怪的场面。
外面逃来的想进城,城里的想逃到外面去。
就在三藩军队占领金陵的同时,韩天魁在宁古塔起兵,很快占领了东北大部。半个月之后,就占领了盛京。
半个月就占领了盛京,按照行程计算,韩天魁从宁古塔起兵,这一路上几乎就没遇到什么有力的抵抗。
否则,他根本就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到了盛京。
十天后,韩天魁的部分人马攻打到了山海关,与朝廷在山海关的两万大军隔关相望。
自从天佑天子登基以来,早朝经过了短暂的热闹之后,就渐渐清淡下来。几乎每一天,都有大臣突然就不来上朝的。
不过,自从三藩攻占金陵以来,早朝却突然热闹了起来。
之所以热闹,自然是因为人多了。
人突然多了,是因为两方面的原因。
一是金陵六部的大臣们来到了帝都,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都有资格上朝。
二是可以位列朝班的大臣级别,比以前降低了。
此前根本没有资格位列朝班的六部侍郎,如今都可以上朝言事。
以往,只要皇上一进来,大臣们立刻就变得鸦雀无声。
今天,天佑天子已经在龙椅上坐好了,大殿内还是乱哄哄一片,以往威仪无限的皇上,如今似乎变的可有可无了。
“肃静、肃静、肃静。”
周太监喊了三遍,声音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众爱卿,对于三藩逆贼之事,可有什么良策?”
天佑懒洋洋的说道。
这样的话,最近几天早朝,他已经说腻了。可是,现在他也没有别的话好说。
每到在这个时候,大臣们就都变得像个木头人似的,面无表情,保持沉默。
“肖道宗,你一向爱说话,你说说,如今有何良策?”
“回皇上,天下太平,首推吏治。吏治清明,则官有德,民有序,为今之计,当立刻整顿吏治,若是各地官吏能够牢记守土有责,牧守一方,则三藩之患自然可解。臣以为……。”
“肖道宗,朕记得你昨天说的就是这些话吧?吏治是该整顿,可是如今许多地方官,连人都找不到了,你去整顿谁?”
“皇上,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需要整顿。如今是非常时期,皇上……,”
“户部,你来说说吧。”
天佑打断了肖道宗。
“皇上,户部今日无事可奏。”
罗木生说着,心里就不断地嘀咕。
还有什么可奏的,如今国库早就空了。官员们的俸禄都没钱发了,军饷也没钱了。
各地的赋税,也不上交了,还要我跟你说什么?说了也是你不爱听的,何必自讨没趣儿。
“各地的赋税何时能交上来?”
“正在加紧催讨,只是一时之间,难以筹集齐全,恐怕还要等上一些时日。”
“回去之后,加紧催讨,务必把军饷筹集了。”
“臣遵旨。”
唉,都这个时候了,谁还会给你交钱?
“兵部李源,各地勤王之师何时可以抵达帝都?”
“正在昼夜兼程,不日即可到达。”
“十几天前你就这么说,既是昼夜兼程,也早该到了吧?为何至今不见有人前来?”
“回皇上,如今正是雨季,道路泥泞,桥梁多被冲毁,河流涨水,一时过不了河,路上或许就耽搁了。”
“此次一共可以来多少人马?”
“大约三十万吧。”
“你昨天还说能来五十万,今日怎么就少了二十万呢?”
“各地又有匪患,为了维护当地局势,就难以抽调那么多兵马了。皇上勿虑,只要有三十万,就足可以守卫帝都。假以时日,定能将三藩逆贼剿灭殆尽。”
“李源,你有何退敌良策啊?”
“皇上,兵者,诡道也。师出有名,仁者无敌,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藩多行不义必自毙,皇上请勿担忧。”
“照你的意思,不用打,三藩自然就会偃旗息鼓,鸣金收兵了?”
“回皇上,臣不是这个意思。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臣将亲自上阵杀敌,以死报答皇上知遇之恩。”
李源表现得慷慨激昂,视死如归。
至于到底如何抵御三藩进攻的事儿,到底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出来。
“候孝廉,你说说,兵马操练的怎么样了?”
天佑转向了候孝廉。
候孝廉目前任兵部右侍郎,负责训练新军事宜。
这个职位,正是元亨天子驾崩前,要召回贾珉所出任的那个位置。
“皇上,五十万新军已经枕戈待旦,召之即来。”
“你之前就说是五十万,如今江南已经失去半壁江山,还会有五十万么?之前朕命水溶巡查练兵事宜,他回奏说,各地练兵,多有虚报冒领,空饷空额,比比皆是,所谓练兵,不过是趁机跟朝廷讨要银子而已,对此你有何解释?”
“回皇上,水溶夸大其词,妖言惑众。其实,各地练兵,还不止五十万,便是近一个月以来,各地上报的人数,又新增了二十万。”
“又新增了二十万?哪里来的这么多兵丁?”
“回皇上,三藩倒行逆施,已经人神共愤。天下正义之士,纷纷揭竿而起。江湖好汉,绿林豪杰,各地乡绅,富商巨贾,纷纷组建团练,决心与三藩决一死战。最好的,还是他们练兵,都是自己出银子,不用朝廷的饷银。”
“真的不要朝廷出钱?”
“是的,臣已经告诉他们,叫他们自筹饷银。”
“好,不叫朝廷出钱就好。众爱卿,对于三藩所说的,残害忠良之事,你们是如何看的啊?”
此前的的话题,大臣们也都明白,不过都是空谈。说来说去,也不过是议而不决,决而不行。姑妄议之,姑妄听之而已。
关于残害忠良之事,就比较敏感了。
被查抄的六家国公,甚至包括王子腾在内,基本上都属于勋贵集团的人物。
对于这些人被铲除,各人其实心里都有自己的看法。
各家虽然会有些不法之事,但是在这个时候查抄了他们,实在不是合适的时机。
更加重要的是,这件事情竟然由三藩提了出来,格外具有讽刺意味。
王子腾是一向跟三藩为敌的,贾珉跟三番也素无来往。如今三番竟然为他们鸣不平了,怎么能不叫人感到奇怪?
倒是目前正在朝上的不少人,素来跟三藩往来密切。如今叫这些人来探讨如何对付三藩,想想就叫人感到荒谬。
三藩在檄文中指责朝廷奸臣当道,目前在朝廷掌权的,恰好就是这些人。
这里面传达出了什么意图?三藩到底想要干什么?
此时可要小心说话,否则,说不定就得罪了谁。
“皇上,三藩所谓的残害忠良,纯粹是颠倒黑白,肆意诋毁皇上和朝中大臣。”
孙同仁出班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