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以后,长安一行抵达天津卫。
此时三藩的军队还没有达到这里。但是天佑的退位和禅让诏书已经送达了当地官府和驻军。
当地官员和驻军还在研究这个消息,没做出是否归附的决定。
对于长安一行的到来,也不知如何处置是好。
长安也不客气,立刻命令骆杏山占领码头,夺取水师的船只。
刘怀德和许参将则攻占了码头附近的军营,控制了粮草库。
当地的驻军本来就没有多少人,此时前途未卜,也无心应战,又是长安带着人来,于是几乎是听之任之,就交出了粮草和船只。
操船的水师士兵,被强行押着去开船,在经过一天的准备后,长安一行七千多将士和三千多家眷,全部上船。
船开出去了小半天之后,韩奇被放到一条小船上放了回来。
天佑皇帝退位七天后,南安王韩天斗率兵进入帝都,在紫禁城登基称帝。年号天顺。是为天顺元年。
原南安王妃被册立为皇后。因为此前三家有约,皇帝轮流做,所以并未立太子。
韩天斗登基的第三天,原守卫山海关的大德皇朝军队归顺。
宁古塔将军韩天魁,兵不血刃占领山海关。
至此,从帝都到东北的通道已经打开,天顺朝廷控制了东北全境。
此前,帝都以南的地区,除了巴蜀还有部分地区之外,已经被天顺军全部控制。
韩奇从天津卫被放回来,参加了父亲的登基仪式,第二天即率军北伐。目前已经控制了通往塞外的重要战略要地张家口。
从帝都逃回到了三藩控制的地盘以后,李乾就归队,带领两万军队,进军巴蜀。
目前,除了少数地区之外,李乾已经占领了巴蜀大部,目前正挥师北上,准备取道汉中,进攻长安,进而控制西北。
宋宽本来也准备率兵进攻西北,因为东平王近日身体染病,于是就留在帝都,代理东平王处理各种政务。
帝都的秩序已经恢复正常。随着天顺王朝控制了南方、直隶、帝都。大运河的交通恢复。南方的粮食、货物又开始源源不断地流入帝都。帝都的粮价也随之回落。
此前从帝都逃离的一些人,也开始返回帝都。
没用多久,帝都就逐渐恢复了元气,渐渐呈现出往日的繁华景象。
天顺帝象历代新登基的皇帝一样,接连发出一系列诏令。
包括恢复科举,加开恩科,赦免部分囚犯,给部分因为天灾和战乱地区减免赋税等等。
朝廷的典章制度,一律沿袭大德旧制,原来的各地地方官吏,也一律留用。
因为是前朝禅让,所以此次改朝换代之后,没有对前朝人员进行大规模的清算,这倒是使得这次朝代更替,免去了许多血腥气。
刑部侍郎姜明前,在此次的朝代更替当中,并未受到多大波及。
他是主管刑部大牢、各地大牢以及流人事务的,属于纯粹的事务性官员。按照他的品级,也没有资格位列朝班。
除了此前在前朝是出任过卜奎流人事务钦差大臣时,有机会面圣之外,平常的时候,连上殿的机会都没有。
按照天顺帝的诏令,他属于留用之列,可以照旧当他原来的官儿。
留用虽然是留用了。但是,必要的姿态还是要有的。
于是他上书请求辞去官职,回家养老。
其实,他现在的年龄也不过五十来岁,正当壮年,离养老还差得远。但是,若是就这么心安理得地继续当官儿,则未免又有些不识时务。
其实,许多前朝官员,玩儿的都是这个把戏。
上书假意要辞官,但是皇帝不允,这才继续安心地当官儿。
姜明前也是如此,上书后,皇上不允辞官,这才算是走完了程序,继续安心当官儿。
这一日,姜明前巡查刑部大牢,见到了仍然关押在此的前朝兵部尚书李源。
此前,因为要跟兵部接洽流人事务,姜明前经常跟兵部打交道,跟李源很熟。
关于李源跟三藩的关系,他也早就知道。按理说,李源跟三藩关系深厚,曾经给三藩出力不少。新朝建立,论功行赏,也该有李源一份儿。
李源属于被逊帝关进大牢的,现在理应放出去。
没想到,新朝已经建立了,李源竟然还关押在这里。
“姜兄,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这下子我可有救了。”
李源神情憔悴,胡子老长,一身囚衣早已经肮脏不堪。
“莫非是李兄?你怎么还在这里?”
“可恨这帮狱卒,我叫他们去找皇上,竟然没有一个人去给我跑腿儿送信儿的,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看我出去后,怎么收拾他们。如今你来了,总算是好了。你去找皇上,就说我还在这里。新皇登基,我也是功臣之一,待我将来飞黄腾达了,一定不忘提携你。”
“我还以为你早就出去了,或者入阁军机处,至少也是官复原职了呢。”
“皇上初得天下,千头万绪,日理万机,一时之间或许就把我忘了。如今你去给我传个话,也好叫皇上把我放了出去。这些年,我为三藩出了不少力,皇上一定会记得我的功劳的。”
“李兄,我只是个小小侍郎,哪里有机会面圣?”
“你去找宋宽,往日我都是跟宋宽接洽的,他一定会记得我的。”
“这个……。”
姜明前也是官场老油条了,一见李源还关在此处,心里就已经有了怀疑。
虽然新朝建立初始,千头万绪。但是,此时天下未定,正需要文武用命。论功行赏之事,皇上是不会忘的。
此时仍然不放他出去,就证明他在皇上那里,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
此人身居兵部尚书要职,却跟外藩来往频繁,甚至吃里扒外,一心敛财。这样的人,三藩未得天下的时候,还可以利用他。现在得了天下,对于这种人,就不得不防了。
对于前朝,他是如此。对于本朝,谁敢保证他又不是如此?
至此,姜明前已经确定,李源已经被抛弃了。
不过,皇上圣心难测,万一哪天高兴了,重新启用他,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李兄,我若是直接去找,怕是不合规制。不过,你若是有个伸冤陈情,我倒是可以照转。”
“伸冤陈情?好,有,我有,我现在就写。狱卒,给我拿纸笔来。”
狱卒看了姜明前一眼,见他点头,于是就去拿了纸笔。
李源沉思一会儿,就写了起来,一盏茶功夫就写好了。
姜明前大致看了一下,见是写给宋宽的,于是就收了起来。回到衙门之后就,就派人送给了宋宽。
七天后,太监来到刑部大牢传旨,大意是接到前朝兵部尚书李源的伸冤陈情,经查证,前朝指控李源贪污军饷一事,事出有因,查无实证。皇上仁慈,李源无罪开释,原来株连的家属也一并释放。
李源当即出狱,门口已经有了两人在等他了。原来是锦衣军的兵卒。
“请李大人换了衣服,随我们到小溪河去。”
“我要回家,到小溪河去作甚?”
“为了迎接李大人出狱,世子在小溪河摆了野炊,为李大人压惊。”
“哦,原来如此。好,谢谢世子了。”
李源换了来人带来的衣服,马也给准备好了,三人就一起出城,很快到了小溪河。
到了一处河水平缓的转弯处,果然就见一个人已经在那里等待,还摆好了一堆食物。
不过,此人并不是东平王世子宋宽,而是宋宽的师爷之一——冯师爷。
此人李源倒也认识,以前冯师爷经常代表宋宽跟他打交道。
“冯师爷,世子在哪里?”
“李大人快快请坐,世子要事缠身,还要耽搁一会儿。先请吃酒压惊,我们边聊边等。”
说着,冯师爷递过一壶酒来,先给李源斟上,又拿过自己哪壶,给自己斟上。
“李大人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世子一刻未曾忘记。只是因为新朝初创,千头万绪,日理万机,所以才一时未曾顾得上李大人,喝了这一杯,我代世子向李大人致歉。”
说着,冯师爷先喝了酒,李源也一口喝下。
“大牢里饮食不好,还请李大人多多用些。”
李源见了这些美食,早就垂涎欲滴,此时得出牢笼,飞出升天,心情大好,那里还忍得住,于是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李大人此番出来,将来必可大展宏图,高官厚禄,指日可待。来,我再敬李大人一杯。”
“好,冯师爷爽快。待我复出,定为世子和皇上效犬马之劳。”
“复出就不必了,李大人就此就上路吧。”
“上路?去哪里?难道将我外放了?”
“倒也是外放,只是上的是黄泉路。”
冯师爷平静地说道。
“黄泉路?什么意思?”
忽然间,李源觉得腹内一阵绞痛,随后脸上就冒出汗来。
“冯师爷,你在酒菜里下了毒?”
“正是。”
“为何如此?我为你们出了多少力,你还不知道么?”
“自然知道。正是因为如此,才要除去你。”
“究竟为何如此?难道真的是狡兔死,走狗烹么?”
“其一,你知道的太多了,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其二,前朝给你高官厚禄,你都能吃里扒外,谁敢再用你?”
“其三,你若是不死,你的那些家产就得还给你。如今新朝初创,到处都要钱,哪里有那么多钱给你?你也吃得不少了,就做个饱死鬼上路吧。”
“你们如此卑鄙,不得好死,我便是做了鬼,也不会……。”
李源倒下,身体抽搐了一会儿,就此气绝。
冯师爷招招手,两个兵卒过来,将李源抬起,扔进河里。
几天后,坊间传出消息。前朝兵部尚书李源无罪开释后,酒后失足,在小溪河溺水身亡。
消息传到朝廷,天顺皇帝痛呼惋惜,含泪下旨。赏李源家属银三千两,李源原来府邸赐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