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陈也俊率领史柳团向西南进发,沿长江溯流而上,四天后,与此前在安庆的莫力克的马木留克团的一个营会和。
占领了安庆之后,又突然回师,杀了个回马枪,占领了铜陵。
铜陵,是早在北海出发之前,就已经定下来的战略目标。
之所以特意占领铜陵,是因为这里出产一种非常重要的战略物资——铜。
铜,是铸币的最主要材料。现在仍然在市上流通的元亨通宝,因为含铜量比较高,币值一直稳定。
不过,对于北海志愿军来说,铜具有另外的重要意义。
铜是制造子弹和炮弹的最主要原料。
此前制造子弹的用铜,主要来自于两个渠道。
一是腊梅花从海外买回来的,二是焦利从高丽购置的。
无论哪个渠道,价格都非常昂贵。
占领铜陵,就是为了铜而来的。
在这里将现有的铜锭搜罗干净,全部装船,就继续沿江而上,之后占领九江,抵达江西境内,占领了另一个重要的军事要地。
当初,三藩刚要起兵造反的时候,王子腾率领的京营,就在九江建立了大营。遏制了三藩逐渐蚕食、渐次北上的阴谋。
九江此前已经被莫力克攻占,后来撤兵后,有少数三藩残军又占据这里。这回陈也俊没有客气,将他们一网打尽。
此后一鼓作气,进入湖北,占领了黄石。
占领黄石的目的,跟占领铜陵一样,也是为了铜。
黄石和铜陵的铜业生产,具有悠久的历史,从商周时代就开始了。此后的历朝历代,这两个地方都是最为重要的产铜基地。
黄石还曾经是大德皇朝的一个重要的铸币中心。除了铸币之外,这里的另一种产品,也非常著名,那就是铜镜。
黄石的铜镜,行销海内外,非常有名。
把黄石的铜也搜罗一空,就派出了一艘战船护送,顺江而下,出松江口,再沿海北上,从牛庄登陆,将铜运往盛京。
在那里,这些铜锭将被熔炼,然后变成子弹和炮弹。
今天是正月十五。
黄石城外的一座小山上,陈也俊和史松正在山顶漫步。
这里跟北方不同,虽然是正月,到处也是一片葱绿。
陈也俊拔起一株草,在手里把玩着。
“这个就是铜花草吧?”
“是的,凡是生长铜花草的地方,地下就有铜矿。”
史柳的这个知识,是跟当地的矿工们学来的。
“有了铜,就能制造出更多的子弹,将来平定天下,就要省事多了。我们的战士也可以大大减少死亡了。”
“唉,我们这里占着火器的优势,弹药充足,战损还少些,珉长官那里若是跟莫古人交战,恐怕就要有许多战士牺牲了。”
“也不知道冯幕僚长那里进展如何,只希望早些平定南方,尽快北上,跟珉长官会和。”
一个士兵匆匆跑来。
“报,腊梅花小姐来了。”
“哦?腊梅花来了?看来是有冯幕僚长那边的消息了,走,回去。”
陈也俊和史松回到军营,就见腊梅花已经在这里等候了。
跟她在一起的,还有她的妹妹水仙花谢宝犁和塞万特夫妇。
“真是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见面了。”
“是啊,陈训练长,我们又重逢了。不过,你的进展似乎不快啊。”
腊梅花已经是老熟人,说话向来口无遮拦,陈也俊已经习惯了。
“你们怎么会到了这里?”
“我们已经拿下了武昌,听说你们占领了九江,就想到九江去见你们,没想到,这回你们倒是比较快,竟然占据了黄石。如此倒好,也省得我到九江那里跑一趟了。”
“呵,已经占领武昌了?是谁的部队?”
“冯紫苗的,他本来还准备北上的,听说你们占据了铜陵,也就暂时停了下来。”
“冯幕僚长在何处?”
“在湖南岳阳,正在那里整顿前朝的兵马。唉,那些兵马,简直是不堪一击,就这样的军队,怎么能打仗呢,难怪在三藩面前一触即溃。”
铜陵距离武昌不远,冯紫苗攻占武昌,标志着陈也俊的第二旅和冯紫英的第一旅,已经打通了战线,距离会师不远了。
“那里的三藩军队如何?”
“只有八百余人,也是早就吓破了胆,放上几炮,还没等进攻就投降了。目前已经遣散。就这样的军队,竟然能一路杀到帝都,坐了天下,也真是奇怪了。”
“三藩后方的兵马,多是羸弱之师,他们的主力和嫡系,还是有些本事的。他们目前的精锐都在北方。”
“冯幕僚长这两日要到武昌,你不去那里么?”
“去,自然要去的。”
“珉长官那里的消息,你知道么?”
腊梅花显出关切的神情。
“知道一些,情况似乎不太妙,不过,我相信珉长官会有办法处置。”
于是陈也俊就把裘良传来的情况,跟腊梅花说了一遍。
“如此怀远那里岂不是很危险?”
塞万特也很担忧。
“我们打仗,一向就是以少胜多,要相信珉长官。他自会有办法。”
“唉,中土终究太大,幅员辽阔,我们这点儿兵力,总是捉襟见肘。算了,我们光在这里担忧也没用。你还是跟冯幕僚长见上一面,再商议如何办吧。”
三天以后,陈也俊溯流而上,冯紫英顺江而下,在武昌会面,北海志愿军第一、第二旅正式会师,整个南方战场,已经连成一片。
武昌府,武昌城,黄鹤楼。
冯紫英和陈也俊在楼上凭栏远眺,站了一会儿,回转身坐下,慢慢喝茶。
“人这一辈子,可真是奇妙。万万没想到,你我有一天,竟然会坐在这里喝茶。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鹦鹉洲啊。”
冯紫英不禁感慨。
“谁说不是呢?遥想当年,我们总是在帝都吃喝玩乐,哪里会想到,如今竟然带着兵马,在这南国大地上纵横驰骋。”
“更加想不到的是,竟然带着这样一支军队,一路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更加想不到的是,竟然参与争夺天下,我们的一举一动,也身系天下安危。”
“宋宽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在三藩之中,见识之高,当属第一人。此次结盟莫古人,虽然于大义不符,若是论起对付我们,还真是很致命的一招,可谓毒辣。”
“如今何佳林、周彤和马青山败退西北,东北只剩下珉长官和长安殿下的兵马。长安的兵马,战斗力不强,打打三藩尚可,若是遇上莫古铁骑,就不是对手了。”
“只是南方幅员辽阔,可惜我们也一时腾不出手来。”
“陈训练长,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有些事情,我们似乎过于僵化了些。”
“你的意思是……。”
“南方虽然广阔,但是,目前三藩的主力,已经基本被我们消灭殆尽。只剩下一些偏远残敌,还在负隅顽抗。我们不去,他们就在观望,我们一去,略一开火,他们就投降。”
“我遇到的情形,也是如此,长途奔袭,本来准备好好打一仗,常常是兵锋一到,他就投降了。”
“目前除了李乾在四川还有些势力,其他地方的威胁,已经不足为惧。我们两个旅的兵马在此,每日里忙着跟这些小股之敌周旋,有些不值得。”
“冯幕僚长,你的意思是抽调一些人马北上?”
“对,南方这里交给我,我在这里,一是剿灭较大股的残敌,二是控制光州和江浙两大赋税之地,三是监视李乾。目前李乾在四川和陕西交界之处,估计还在犹豫之中。”
“前出陕西,西北并非三藩的根本之地,很难在那里立足。出川,外面还有我们,我估计,他一时不敢出川。”
“你是说,只要我们会和珉长官,拿下了帝都,推翻天顺朝廷,李乾或者投降,或者等待我们集中兵力剿灭。没有其他出路。”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目前南方基本上大局已定。各地官府虽然都在观望,前朝兵马叛服无常,但只要我还在这里,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只要帝都大局一定,到时候他们自然归附。”
“言之有理,如此我就带领全部兵马北上,一是将在这里弄到的物质、银两给珉长官送去,二是切断三藩的南归之路。三是进逼直隶,吸引三藩的兵马,让他们不能跟莫古人合流,对付珉长官。”
“对,我也是怎么想的。莫古人虽然强大,但也不一定就是珉长官的对手。只要珉长官有了足够的弹药,消灭他们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如此就好了,目前只有秦钟一个团在山东,我也担心他在那里独力难支。就把你的物质银两移交给我,明日我便回师北上。”
“好,就这么办了。三藩如今已经是垂死挣扎,所以才奇招叠出,不过,大江东去,终究难挡滚滚潮流。任他机关算尽,也是枉然。”
冯紫英说完,两人又站了起来,望着滚滚东流的长江。
“对于天下平定之后的事情,你怎么看?”
陈也俊突然问了一句。
“你指的是珉长官做皇帝的事情?”
“正是。”
“此前我曾经希望珉长官做皇帝,但是,后来跟腊梅花交谈,我就改了主意。如今,我也不喜欢珉长官作大德的皇帝。”
“为何?”
“大德这个皇帝,珉长官做不好的。他只适合做我们北海的王者。大德的臣子,我们也做不好的,我们在卜奎和北海的那些做法,在大德行不通,吃力不讨好。何必自找苦吃?”
“如果珉长官要做呢?难道我们还能不帮他?”
“珉长官也不会愿意做的。”
冯紫英说的很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