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梦境与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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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有人对你说:

“你所待的世界，以及那个长达十八年的人生，全是假的。”

你会怎么做？

多半反骂他一句“神经病”或“MDZZ”吧，或者不爽的话，还反踹他两脚出气。

可——

当他说的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实后，你该如何？

此时的陈子文，就面临着如此戏剧化的问题。

是的，他所在的那个世界，只是一场幻梦。

按照紫萱的耐心解释，在与梦同样的世界，从2018年开始，一支著名探险队从深达万米下的深渊中，打开了一扇神秘的门户，里面出现无数不知名的可怖魔物，它们数量众多力量强大，并且拥有着超自然的能力，以恐怖的速度入侵占领地球。

几乎在短短数年间，人类的现代文明被毁于一旦。

而人类则从地球上的主宰，彻底的摔下神坛，甚至沦为魔物圈养的猪崽子。

事到如今，已经过去整整一百年，按照时间上算，现在是新纪元神魔九十八年（2020年起换神魔纪元）。

那陈子文是什么情况呢？

首先，魔物喜以人为食，其中高等魔物更好吃人脑髓。

因此，魔物在抓捕到人类后，一部分当场吞食，吃不完的另一部分风干储存或交由梦魔操控养殖。

魔物身躯如同凶兽，以及天生掌握魔法，高等甚至具备诡异的能力。

其中，“A级别危险存在”的梦魔有着制造梦境的能力，能够将逮捕人类的意识拉进睡梦中，以此圈养。

圈养的人类在梦境中依然安宁祥和的享受和平的时光，肉身在现实中却被禁锢在牢笼里，随意魔物挑选来自由交合繁殖，待到一人成年后，当做猪鸡，取来开腔破肚，食用血肉脑髓。

这种自婴儿开始，一生都活在梦魔梦境中的人类，简称“活梦者”，俗称为“猪人”。

当被解释到，自己就是这么一种被魔物圈养的猪人时，陈子文又如何接受现实。

——真不如，在那个时候死去算了。

记忆停留在自己躺在房间的地板上，握住小雪的手生命停止的场景，陈子文双眸满是死灰的色彩，颓废的坐在杂草都不横生的地上。

哀莫大于心死，拖着这副虚弱的身躯和苛刻痛苦的命运活着，人生有何存在的意义。

阿飞的下巴扬了扬，小声嘀咕:“看他的样子，像是接受不了现实啊。”

“阿飞，你不懂。”

紫萱轻轻的摇头，美眸望着陈子文，轻声道:“做梦的人，是不会察觉到自己做梦的。梦魔所制造的梦境，对于普通人而言，就是天衣无缝的现实，不管如何质疑挖掘，都没办法从中脱离。我见过太多的活梦人，被救下来后，尽管经过长期的开导，仍然固执的将以前的梦境当做现实，把这真正的现实当做梦境和虚假。活梦人是很悲哀的一群人。”

“我当然知道，基地里教廷的那些家伙根本就不把猪人当做人看，特别是那些天生怕死的家伙，前阵子不是还传出想要申请设定‘活梦人’非人的圣律。”

紫萱轻叹道：“活梦人的困难处境，又何止如此……但愿他能自己振作起来。”

阿飞拌了拌嘴道:“那如果他承受不下来，就算有成为魔法师的天赋，不也就一个废人，我们把他带回基地，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他性子燥，为人坦率直接，显然不乐意做徒劳无功的事情。

“所以说……还是给他点适应的时间吧。”紫萱复杂的看了陈子文一眼，不再言语。

旁边的银发男子没有说话，微仰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远处的天空，传来几声类似昏鸦的奇怪鸣叫。

天色越发暗淡，夜幕已然悄悄的降临。

阿飞去周边寻找了一些能够燃烧的东西作为柴火，在临时的营地的中央摆成篝火的形状。

他没有使用打火机类似的点火物品，对着柴堆，拇指和食指就这样一搓，然后，违背科学的——

伴随着清脆的响指以及四溅的火星，一簇赤红的火苗蓦然自其手上浮现。

呆坐在旁边，余光瞥到这匪夷所思一幕的陈子文，灰色的眼眸似被那火芒点亮，微微的泛起彩色的涟漪。

——那就是现实世界里，幸存人类所对抗魔物的力量么？

陈子文禁不住的想。

借助手上的火苗，阿飞轻易的将营地里的柴火点燃，篝火渐渐焕发着火光与温暖。

他从裤包里拿出一包香烟，靠着火焰点燃后，美美的猛吸几口，开始吞云吐雾。

云层在入夜后反而消散，天宇上沉浮着一轮血色的月，若影若现。

营地里的三人，安静的围在篝火处。

沐浴在月亮红光下的紫萱，脱下风衣后，修身衣勾勒出玲珑浮凸的身躯。

她的神情变的凝重许多，柳眉蹙起，不安的轻声道:“魔物的气息……浓重了不少。”

阿飞郁闷道:“没办法，遇上那该死的梦魔，魔力损耗太大了。来不及赶回基地，今晚还是要在野外度过一晚，希望不会再引来什么高级的魔物吧。”

他话虽如此说，神情却也没多少恐惧，反而兴致勃勃，似渴望几只魔物来打发无聊的时光。

银发男子一贯冷酷的坐在一旁，并没有参与队员间的交谈，他向来不喜讲话，半靠半坐着的时候，时不时的将腰间的剑取出，并没有抽出剑身，只是细致入微的拭擦着雕刻奇异纹理的剑鞘。

紫萱轻声道:“还是做个感知预警的术吧。”

她缓缓的伸出纤手，朝夜空抬起，一点乳白的光亮从手掌纹理中焕发，而后虚空仿佛泛起淡淡的水波，一圈圈涟漪往外扩散：

“临界之铃——”

波纹渐渐在夜色里消散，似乎从没出现过一样。

入夜之后，温度下降不少，夜风从四面八方吹涌。

篝火几米之外，身上只穿着简陋白衣的陈子文仿若未觉，痴痴的呆愣着，一言不发的倚坐在黑暗中，几乎要与黑暗迷雾融为一体。

紫萱看着他，美眸闪过一丝不忍，起身走了过去。

察觉到有人靠近，陈子文微微抬了下眸，当看到来者是紫萱时，他的身躯颤抖一下，迎合着本能的反应后退。

——这个漂亮的女人，很危险！

之前与她对视，那种心灵被完全操控的感觉，简直刻骨铭心。

察觉到陈子文对自己深深的敌意，紫萱尽量轻声道，“小朋友，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如果不是情非得已，我也不会对你使用‘心灵拷问’。”

——呵呵，小朋友？

陈子文冷漠的瞥了她一眼，黯然的将头埋进双膝。

是的，被称为“小朋友”，“小屁孩”，再正常不过了，一切只因为他只有十三岁。

仅有十三岁。

一直生存在梦魔的梦境中，之前的十八岁，大一学生等等，也只不过是幻梦一场，现实里他的身躯仅有十三岁，由于一直在魔物牢笼里圈养，他看起来甚至像个只有十岁出头的幼弱小孩。

别提梦境里的一口气上五楼，高中的篮球小王子。

事实上，他的身躯瘦弱而幼小，肌肤病态的苍白，整个人虚弱的不成样子，连站起来走路都艰难无比。

虚幻梦境与残酷现实的如此落差。

陈子文内心的绝望几乎要溢出来了。

紫萱安慰道:“我知道你心里承受着巨大的痛楚，可是人总要适应环境的。”

她低下身子，却是伸手以公主抱的姿势将陈子文抱了起来。

那一瞬间，陈子文似闻到一缕紫罗兰的幽香，探入鼻翼，一时忘了挣扎与拒绝。

见紫萱将陈子文带到篝火旁，阿飞砸巴了下嘴，没劲的挪移下位置，给陈子文空出一个空地，顺手将手上的一袋干粮扔了过去。

陈子文挨着暖和的篝火坐下，随即一件黑色毛皮的外套披在他瘦小的肩膀上，直盖到地，带着淡淡紫罗兰幽香。

银发男子倚在石柱旁，篝火摇曳的火光衬托的他有点萧瑟，陈子文坐到旁边来时，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似在默许。

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

天空是暗淡妖艳的血月。

地下是荒芜冰冷的土地。

裹了裹身上的黑色风衣，陈子文突然感到一丝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