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少爷回来了!”
这个消息就像一声惊雷,迅速在大宅子之间传递开了,所有人都随着这个消息而显得忙碌起来,很显然,这个被称为八少爷的年轻人,在这所大宅子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这就是卫家,李陵卫家。近二三十年间,是卫家最为鼎盛的时期,尤其是这几年,卫家九虎的名头在落马湖和李陵山周近响亮的很。
年轻人迈步将要跨过门槛的时候,又忍不住退回来一步,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门匾。他像是在回味什么。
李陵三百里,英雄他第一。
当年轻人走向了大宅子二道门时,很多人一窝蜂的涌了出来。见到这些人,年轻人的脸庞上泛起一股笑意,也加快了脚步,迎了上去。
“八弟回来了。”
为首的几个人笑的更加亲切,围住年轻人嘘寒问暖,迷糊稍稍有些不乐意了,觉得众人看见不他。这时候,年轻人的目光穿过了人群,落在后面一个凝立的老人身上。
“爹。”年轻人快步上前,众人纷纷让路,他几步走到这个老人身前,噗通跪了下去:“儿子回来了。”
“老八。”这个老人叫卫同,是卫家这代的家主。他大概就是六十岁左右的年纪,精神异常矍铄,一副身板如钢筋扎出来的一般,丝毫不见老迈与慵懒。卫同哈哈笑了一声,抬手示意年轻人起身:“原以为你要过了中秋才回,这次倒是猜错了。”
“儿子一路没敢多停,事儿办完了就朝家赶。”
父子两个交谈的话不多,但是从卫同的表情和举动完全可以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第八个儿子非常重视。尽管卫八上面还有七个哥哥,可是这七个哥哥的风头已经被卫八彻底压了下去。
“回中院。”卫同招呼众人转身,卫八陪在他身边,慢慢的走着,其余人可能都知道这父子俩要有什么要紧的话说,所以有意和对方保持一定的距离。只有迷糊拿捏不住轻重,想朝这边凑,但身子一动就被人给拉了回来。
卫同一边走,一边不易觉察的瞥了瞥身边的卫八。卫同是家主,卫家同样是一股强大的势力,统领一方,他拥有一个领导者所具备的条件。当卫同收回目光的时候,显然非常满意,因为他看得出,自己这个儿子龙行虎步,身上的气势锋芒逼人,只要再经过历练,慢慢的沉淀,总有一天会成大器。
“老八,你这次带老九出门,觉得他还成么?”卫同又回头看了看正在和后面众人嬉笑打闹的迷糊,露出一丝笑意:“我怎么看他没有一点长进。”
“爹,这话您就说错了。”卫八正色道:“老九的根子是很好的,只要肯吃苦,功夫不会比旁人差。”
“那就好,他跟你亲近,你要多带带他,咱们卫家,没有吃闲饭的。”卫同又和卫八说了几句闲话,猛然间话锋一转,稍稍压低了声音,说:“有个生意,我拿定主意要做,只不过你没回来,家里人不齐,我暂时还没有透露给你几个哥哥。生意很大,你回来了,就该跟你们好好说道说道这个事。”
卫同的话语中对卫八的器重是不言而喻的,他不回来,卫同的计划就不会告诉别人。
“什么生意?”卫八稍稍有点吃惊,按照卫家的势力,即便自己不在,其余几个哥哥完全有能力摆平大大小小的买卖。
“今天先不说这个,已经拖了这么多天了,不差这一时半刻。”卫同拍拍卫八的肩膀:“今天只给你接风,明儿个起,再说正事。”
卫家的家教还是很严的,卫同不开口,卫八就不方便再追问下去。很快,他们前后来到了卫家大宅最大的中院,一众下人早就开始忙碌了,整个卫家,只要能搬得上台面的人,全部都按卫同的吩咐,到中院这边给卫八接风。
卫家九虎都是海量,这场酒从下午一直喝到将近半夜。卫八的酒量极大,然而喝着喝着,他的眼神就忍不住再一次迷离了起来,感觉微微有些发晕。
“哥。”迷糊一张皱巴巴的脸喝的猴屁股一样,挤过来贴着卫八的耳朵道:“等会儿你要去干嘛?把我也带上呗,长长见识。”
“老实睡觉去。”卫八半开玩笑半认真般的在迷糊头顶敲了一下,他是个天生带威的人,尽管迷糊喝的有点头大,但看到卫八的表情后,吐吐舌头,灰溜溜的躲到了一旁。
宴席散了,入夜后凉风习习,卫八缓步从中院走到前院。白天的时候充斥在心里的那一点点想念,此刻仿佛又冲入了脑海。
尽管只是一点点想念。
“备车。”卫八在卫家的车棚旁吩咐了一声。下面的人不知道这个时候卫八还要到什么地方去,但没人敢多嘴,这是卫同最宠爱的儿子。
滚滚车轮碾碎了寂静的长夜,马车离开卫家大院,直奔相城县城。县城自然是热闹的,但夜确实是深了,除了寥寥几个地方还有人迹,长街是空旷的。
马车就在县城的边上停了下来,卫八跳下车,左右看了看。转头丢给车夫一块银元,说:“在这里等着吧,估计我夜里不回了,你也在车上将就一宿。”
安顿好了车夫,卫八就不回头的走到了长街的尽头,然后连转了几圈,在一个挂着粉灯笼的大门前停了一下。
“醉花楼,还是这样……”尽管周近没有什么人,但卫八仿佛不愿让人看到自己的行踪,只是一顿,就迈步跨了进去。
这是相城县内,甚至是李陵附近为数不多的几个销金窟之一。卫八应该不是第一次来了,他一进门,正在打盹的两个堂倌马上满脸赔笑的迎上去。
看着这两个堂倌,卫八的眼睛就不由自主的眯了一下,他是什么样的人?眼睛带刀尖的角色。两个堂倌虽然满脸堆笑,但卫八还是一眼看出,他们笑的很不自然,说话之间也有点支支吾吾的,神色中有些许的尴尬。
但卫八从不耐烦跟这些人多说什么,迈脚就走。一直到他走了几步之后,其中一个堂倌才左右为难的踌躇了片刻,之后拔腿跟了过去。
“八爷,那个那个……”堂倌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一口的歉意:“云萝姑娘,那个那个……”
“怎么了?”卫八听到堂倌的话,眉头立即皱了皱,停下脚步。
“八爷,这边说话。”
这时候,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一溜小跑的凑了过来,拉着卫八就走。卫八有点不耐烦,被对方拉到小楼的拐角时,就甩开女人的手。
“八爷,有日子不见了。”中年女人和堂倌一样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又到哪里发了大财了……”
中年女人还要继续说下去,但是卫八眼睛一翻,一道冷森森的光就把她后面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八爷,不是扫您的兴。”中年女人是见过些许世面的人,比堂倌说的顺畅一些:“云萝她……她不在了……”
“不在了?”卫八的表情一变,跟着就问道:“得了急病?”
“不是不是,八爷误会了。”中年女人连忙就解释道:“她没病,是是是……”
“是什么!”
整个相城县内,都知道卫家八少爷的脾气不大好,中年女人不敢触这个霉头,所以尽管很为难,还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就是今晚上的事,有人硬给云萝赎身,然后带她走了。”中年女人两只手夸张的舞动了一下:“我是三推四阻,但是不管用啊……”
“你吃了豹子胆了!”卫八的脾气是很暴躁,听完这句话,额头的青筋顿时蹦了起来,抬手一巴掌把中年女人抽到墙角:“知道她是我的人,还敢让人带她走!”
“八爷……”中年女人被抽的几乎爬不起来了,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她带着委屈的语气,缩在墙角:“您亲口叮嘱我的,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您来这儿是找云萝,我再有八个胆子也不敢不听您的话。就因为这个,客人带云萝走的时候,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也是个惹不得的主……”
“是谁!”卫八稍稍冷静了一些,回想了一下,他确实叮嘱过醉花楼上上下下的人,不许透露自己来过这里,更不许说是来找那个倌人。
“是付三少爷。”中年女人一个字都不敢隐瞒,唯恐卫八听的不清楚,解释的很详细:“方城县付占山付老爷家的幺儿。”
“走了多久了!”
“付三少爷来的就晚,喝了场酒,就看上云萝,丢下钱,硬带着人走了。付老爷不是我们能得罪的,也不能露您的大号去吓他……”
“我问他走了多久了!”
“走了不久,至多半个时辰,朝方城县那边走的……”
后半截话,卫八已经没耐心听了,他像一阵风一样冲出院子,跑过长街,到了车夫落脚的地方,掏刀子割断了马缰。
“八少爷。”正在车里打盹的车夫被惊醒了,等他露头的时候,卫八已经跨上了拉车的马,连马鞍和马镫都没有,就那么硬生生的骑走了。
“抢我卫八的女人!死!”卫八整个人就像一团燃烧的火,风驰电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