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两天兰翘在快下班时接到高子陌的电话:“兰小姐,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见个面。”
猛然听到他的声音,兰翘有些怔怔,她和他到底不熟,如果不是那么直接地叫出她的名字,几乎疑心是有人打错电话。她一直以为几年前与高子陌那场暧昧的邂逅只是海面上泛起的蔷薇泡沫,只消下一个浪头就能让它湮灭不见;但是她不知道她会不小心撞上蝴蝶效应,巴西的蝴蝶轻拍了一下翅膀,就引起了得克萨斯的龙卷风。
电话里高子陌的普通话字正腔圆、一字一句,声音虽然很好听却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情感,这让兰翘马上想起在医院时他的眼睛——就像是冰冷的钻石,他的眼睛和声音都令她胆怯。
不过她还是冷静地回答:“好。”
该来的迟早要来,躲也躲不过,这是她与高子谦前进路上的第一场硬战,她必须迎战。
高子陌并没有住在自己家里,也没有住酒店,他约她见面的地方是一处招待所。被一片碧绿灌木掩印住的招待所门口只有门牌号和一块意味不明的白底黑字的牌子,一点也不起眼,但是当兰翘要往里走的时候,却被门口荷枪实弹的武警拦住了。
“找谁?”年轻的警卫警惕地看着她。
“高子陌先生约了我过来。”
“请出示证件。”
结果登记了身份证还不算完,又问她拜访高先生有什么事,最后才告诉她必须有人接她进去才能放行。
兰翘觉得莫名其妙,忍不住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杰西卡冰绿衬衫、四骨裤,配一条小碎花的爱马仕真丝颈巾,黑色真皮手袋,这打扮就算去六星级酒店也不失礼,竟然在一家招待所门口被当作怀揣炸弹的坏人似的拦住了,这大得有趣的排场也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故意要吓唬她。
她最终还是被高子陌派人接了进去。
平凡无奇的是大门外,门内却别有洞天,地处闹市,却没有任何喧哗嘈杂,两边是苍天大树,碧绿成荫,笔直的小径似乎望不到尽头,道路两旁都是白墙黑瓦的三层小楼建筑。天色已经有些暗,阳光吃力地从树叶缝隙间落下来,周遭一片安静,奇怪的是明明每栋小楼前都有人影簇动,看模样打扮是服务员,竟偏生都像久经训练似的几乎不发出声音。
这样喏大的空间,最大的响声竟然就是高跟鞋踩在石板地面上的声音,兰翘模模糊糊地想,谁说这世上无高低贵贱之分,说没有的人是因为她还没来得及看到高低。
负责带她进去的人在林荫处最靠里的位置停下来,客气地指着面前的小楼说:“就是这里,请您自己进去吧。”
再见高子陌,兰翘觉得自己那颗久经沙场的老心竟然有一丝紧张,高子陌客客气气地冲她笑了笑:“不好意思,是我的疏忽,忘了派人去门口接你,这里本来不是一般人可以进来的。”
兰翘沉默不语,第一句话已经夹枪带棒,她哪有那个精力去句句反击,不如静观其变。
那间会客室很大,暗红色的地毯几乎要没入脚踝,高子陌就坐在她的对面,没有像上回在医院里那般怒气冲冲,态度和煦了很多,但是眉梢眼角处一股凌人的轻慢却是再也掩饰不住,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她,慢条斯理地说:“兰小姐,你这么聪明,一定清楚我今天找你来是为了什么。”
兰翘安安静静地说:“为了高子谦——所以我来了。”
高子陌赞许地点点头:“我喜欢跟爽快人说话,那么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我不认为你跟我弟弟交往是个好主意。老实说,现在结束这对你来说也不是个坏事儿,子谦现在还年轻,渴望自由无拘无束的生活,也喜欢新鲜,但是他迟早要过回自己的日子,他有他的责任和生活圈子,而你已经老大不小了,为什么要陪他一起疯来浪费彼此的时间呢?”他的目光像锋利地剑刃,正视对面的兰翘:“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兰小姐?”
兰翘吸了口气:“我今年三十,高子谦二十六,我们两个都是成年人,我觉得我们两个都已经具备解决私人问题的能力,也许你说得有道理,但对我们来说只能作为参考,决定权在他和我。”
高子陌的面色慢慢的沉了下去,冷冷说道:“我果然没记错,兰小姐是个精明人,但是你以为只要牢牢抓住了子谦就能顺顺当当进我们家门么?”
兰翘无奈地看着他:“既然你已经认定了我是这样的人,我再解释又有什么用?”
他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你知不知道我可以有很多办法让你日子很难过,最后不得不放手?大家何必一定要把脸撕破呢?”
兰翘把头低了下去,过了一晌方才抬起来,眼里已经有了冷笑:“我知道高公子肯定有高明手段,不过我也不是那种打落门牙会往肚子里吞的人,如果在外面受了欺负,又哭诉无门,只好回去跟自己的男朋友撒娇发脾气。你觉得到时高子谦会体谅你这个一心为他好的哥哥么?你又何必非要跟自己的兄弟把关系闹僵?”
她看着高子陌一分一分冷下去的脸色,嗤笑一声:“高先生,如果我没猜错,几年前你的女朋友就是这样被逼走的吧?将心比心,你何苦今天也这样来逼我和你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