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翘顿时语塞,她没有再争辩什么,只是跟欧阳博道了声再见便把电话挂了。欧阳博的话让她清楚知道既然已经选择了不和高子陌“合作”,那么往后的事也就轮不到她说什么了,事态接下去的发展无论好坏都必须由自己一力承担,成年人必须对自己所作出的每一个选择负责任。
下午填好出差申请表格去财务那里预支出差费用时,又发生了一件让兰翘灰头土脸的事情。财务看了她的差旅费用单之后,大笔一挥,刷刷把其中几项给改了,然后让她重填。
兰翘莫名其妙:“为什么让我坐火车?还有四星酒店标准为什么改成了三星?”
财务拿下巴努一努挂在墙壁上的工作流程示意图:“公司财务制度,总经理级别可以坐商务舱、住五星;副总经理级别经济舱、住四星。”
兰翘皱了皱眉头,HAPPYHR在未被丁兮的风投公司注资之前,现金流动不宽裕,因此各方面待遇也不如现在,但自从有了那笔庞大的资金之后,员工享受的就一直是外企待遇,经理级别出差都是飞来飞去,虽然还没有明文写入到制度里,但也是目前公司的惯例。
“这规矩不是早改了么?而且这次出差是应客户要求,中间产生的额外费用他会在项目完成后另结。”
财务摊了摊手:“但是现在是预支,那就必须按照公司制度来……”她看了兰翘一眼,放低声音道:“这是老大的意思,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他这段时间对费用控制得特别紧,兰翘,你别为难我。”
兰翘微微有些发愣,抬头看了看墙壁上那幅醒目的“公司财务业务流程”,伸手接过财务递过来的涂得乌漆麻黑的申请单,转身走出了财务室。
路过总经理办公室时,她下意识往里面张望了一下,老板的房门紧闭,只能透过淡绿色阔阔的百叶窗帘缝隙中看到端倪。张豆子老板拧着眉头靠在黑色的真皮大班椅里,对着电脑不知在沉思什么,一脸肃然,平时总是打扮得体的他,今天的一身灰色西装竟然皱巴巴的,手中还夹着一根烟,大概想什么事情太过入神,忘记去吸,已经积了一截长长的烟灰。
她跟了张豆子老板四年,深知他的为人,平素总是面上带笑,又好讲话,几乎就是个活菩萨,其实真要狠起来,一点也不输于旁人。当年公司曾因为业务开展不起来陷入过险境,公司上下都愁眉不展,反而是做老板的一副大大咧咧无所畏惧态度。
“别哭丧着脸啊你们,就算公司倒闭,遣散金一分也不会少你们的。”当时他就那么笑嘻嘻地安慰着大家,这样的做派让兰翘不得不心悦诚服。她后来肯在happyhr停留四年,却不生离意,一半因为这个公司,一半也是因为折服于这个老板,可是老大今天怎么会这样?莫非出了什么事?或是将要出什么事?
四月的室外正是宜人天气,办公楼里却因为不打空调而显得气闷,兰翘僵立在过道上看着公司里的同事来来往往,明明是一片欣欣向荣景象,不知怎地心中隐约觉得惊惧,一种不安的感觉在心里腾然升起。
晚上回到家里,兰翘告诉高子谦自己第二天去杭州出差,高子谦有些诧异:“怎么这么急?早上都没听你说。”
兰翘抿了抿嘴唇:“嗯,临时出了点状况。”
她还不打算把这事的详情告诉他,能在自己手上解决的事情绝不麻烦别人,不能解决的麻烦再搬救兵,这是她的原则。
“很严重?”
“不算太严重,应该可以搞定。”
“哦。”
过了一会,高子谦从流理台后面转出来,手中托着个白瓷的餐盘,笑嘻嘻地放到茶几上:“老婆大人明天要出差,辛苦辛苦,这个是慰劳你的。”
兰翘往盘中里一看,忍不住笑出声来,盘子正中放着几块金灿灿的小人饼干,旁边还淋了一些巧克力,十分精致可爱,看得人的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她毫不犹豫地抓起一个小人一口咬了下去,嘴里说:“嗯嗯,这小人头真好吃。”
高子谦愁眉苦脸地看着她,期期艾艾地道:“你不觉得那个娃娃有点像我么?”
兰翘故作惊讶地看了一会:“啊,你不说不觉得,细看还真有点像。”
高子谦悻悻往她身边一靠:“你个杀人犯,一口把我的头都咬掉了。”
“那你也咬一口边上那个像我的小人好了。”
“我没你那么狠心,舍不得。”
他们两个互相看了一会,便手握着手,开始亲吻起来。
“睡觉吧。”过了许久,高子谦凑到兰翘耳边低声说:“你去杭州要好几天呢。”
兰翘的脸微微发红:“我出差跟睡觉有什么关系?”
嘴上虽然这么说,腰却不由自主地发软,两个人于是很快就上床睡觉去了。
凌晨时分,兰翘被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惊醒。
她枕在高子谦的臂弯里,猛然抬头,一下撞到他的下巴。高子谦哎哟了一声,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摸到床头柜旁边的手机,黑暗里看到幽幽发光的手机彩屏上的来电显示,瞌睡一下醒了。
“兰翘,你爸的电话!”
兰翘砰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
凌晨三点,兰翘和高子谦心急如焚地赶到了医院,兰爸爸正惶急地在急症室外踱来踱去,看到兰翘,犹如将溺的人看到浮木,一把抓住她的手:“小翘,你妈晚上突然不舒服,一下就不能动了,话都讲不出来……”
兰翘心里也是慌得不行,还要强作镇定:“没事的,年初不也闹过一回吗?”
年初的时候兰妈妈也是突然手脚麻痹,送去医院检查发现是缺钾,当场被医生灌了几大杯果汁,又挂了一晚点滴,第二天便生龙活虎,坐在急诊室的病床上拿手指戳兰翘:“到现在都找不到老公,我和你爸年纪大了,万一有个什么事,难道还指望你有力气把我们抬到医院去啊?”
兰翘当时不服气地回了句:“我不会打120啊。”
她这时看着急诊室里白晃晃的灯,突然想哭,真是乌鸦嘴,大过年的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好了,这下一语成谶了。
兰妈妈这次的运气没年初那么好,医生的诊断结果不久后出来,说是轻微中风,必须住院治疗。
如果不是高子谦在一旁托着兰翘,她就要一下软下去。流年不利,她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