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缥缈,让人很难捉摸透。
往往在你自认为摸清它的脉络时,会狠狠地给你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你一脸懵圈。
文才就是这样。
不过是重复往日的操作,一番嘻哈活跃气氛之后,自认为让师父消了气。
哪知道九叔会突然冲到他面前,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如天山折梅手一般的乱巴掌,像冷冷的冰雨一样,拍打在他的身上。
“师父~!”
“哎呦!”
“师父,别打了,别打了,疼~!”
文才叫了凄惨,却没有让九叔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疼?!
疼就对了!
你一天天的没事就知道出去凑热闹!当你还是三岁小孩?!
一点都不知道把心思放在练功上!
现在,立刻,马上,到院子里给我扎马步,一个时辰起!”
“这就去,这就去!”
心里哀嚎着,扎一个时辰的马步,真当是要命的惩罚。
不过,眼下为了免于九叔的胡乱巴掌,文才想都没想抱头鼠窜到院子里。
刚刚松了一口气,逃过师父的狠手。
却不料背后传来九叔严厉的声音:
“发什么愣,赶紧把马步扎上!”
文才浑身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扎好马步。
不过,狡黠的是,他转了个身,面朝门口。龇牙咧嘴,一脸难受痛苦的表情。
小聪明的想要以此,来打动九叔的心软,使得眼下惩罚可以提前结束。
许牧从门口看到文才这么可笑的表现,实在没有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听到这揶揄的笑声,文才装出来的苦涩一下子僵在脸上。
待看清楚门前九叔脸上失望自责难看的表情,文才心里面仿佛有几百头大肥猪奔腾而过,心尖颤的厉害!
暗道:许大哥,你这噗嗤一下不要紧,可是要还惨我了!
连忙收起脸上作怪的表情,嘴里也不哼哼了,一脸正经,似乎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扎马步当中。
“哼!加罚半个时辰!”
九叔冷哼一声,留下一句话,转身进屋。
“啊?!
师父,不带这样玩儿的!”
文才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叫屈起来。
一个半时辰的惩罚,到结束的时候,恐怕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怎么?!你不愿意!”
九叔转过来,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让文才缩了缩脖子,气势一下子蔫了。
“你看看人家许牧,跟你们同时接触玄法,人家已经炼气化神圆满!
再瞧瞧你跟秋生两个,到现在才刚刚摸索到炼精化气!
是我教的不好?!
不是!
我看就是你们太懒,让我给惯坏了!”
文才这才恍然大悟,感情今天遭了这无妄之灾,全都是因为许牧的关系。
冤,太冤了!
被别人家孩子支配的恐惧,从古到今,数不胜数,多文才一个也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面对九叔怒其不争的火气,文才很明智没有顶嘴。
转身坐下端起茶水,隐隐有点泛凉,轻啜一口,忽然感觉没了滋味。
重重放下杯子,重重叹了一口气。
满肚子惆怅。
许牧见状,笑道:
“至于嘛!
想开一些好!
毕竟,像我这样的天才,不是人人都能学会的!”
噗!
这话仿若一支利箭一般,狠狠地刺入九叔的胸口。
感觉心好累!
……
第二日,天还没亮,邱家庄便开始躁动起来。
今天是邱老爷出殡的日子,因吉时缘故,各种事项安排非常紧凑。
人员安排,事务进行,都得提早进行。
天色蒙蒙亮,邱老爷的亲属在邱掌柜的带领下,开始哭灵。
检视了邱老爷的尸体之后,便要正式封棺!
其实也没什么要检视的,不过一副残躯,一摊烂肉罢了!
便是邱老爷的家属们,围棺告别时,许多人看向棺内,都是一副心有戚戚的表情。
“封棺!”
九叔一声令下,几个青壮小伙,抬着棺材板将其合上。
接下来便是要楔入钉子。
不过,到了这一步,九叔却朝许牧做了个手势。
早已经准备好的许牧,端着一碗鲜红的血液,右手二指轻蘸了一些!
手诀打出,一段咒语后,凭空画出一道复杂的符咒。
二指弹出,口中叱道:
“疾!”
但见指头所蘸血液迅速雾化弹飞,于空中形成了一副雾红符篆!
许牧手掌一挥,那凭空符篆,便红光微闪,一下子隐在棺材上。
“哇~!”
周围的人群,传出一声惊叹!
这么玄奇的景象可不多见,实在神奇!
没想到许牧这一小伙子,看起来年纪轻轻,手段却不简单!
“许老板,不愧是许老板!”
阿东喃喃道。
有人听到了阿东的自语,忙好奇发问。
在得知了许牧的身份是一棺材铺老板,且两日之前更加神奇的表现,看向他的目光中,隐现敬畏。
人们总是敬畏于未知,或者无法理解的东西,并冠以神奇。
阿东那里关于许牧的一切,很快便口口相传,塑造成一个神奇,显现在人们的记忆中。
许牧将那雾红符篆打入棺材中后,众目睽睽之下,但见从中升腾出一片红黑色煞气。
如开锅掀盖后,蒸腾的水汽。
初始壮观,而后渐细,最后遇风一吹,便消散的什么都没有了!
“恶煞已除!”
九叔赞赏地点点头。
许牧拿起几枚钉子,从鲜红血液的碗口上掠过,咒语疾出,几个手指灵活勾勒出一道手印。
但见从血液当中升起一团红色,将几枚钉子裹红!
仿若上了一层红漆一般!
“好了!”
许牧将几枚钉子交给持锤的青壮,“可以楔入钉死!”
那人一脸惊奇的地接过钉子,手指甲下意识的在红色的表面刮了刮。
本以为很容易的就被挂掉的漆面,却异常牢固。
甭说有破损痕迹,便是连一丝划痕都没有。
“砰!砰!砰!”
棺材盖被钉死,邱家亲属又是一阵大哭!
此时的哭灵都是相当有讲究的,不是每一个步骤都要痛苦,而是根据程序不同,哭声也不相同。
要不然也不会出现了一种,代人哭灵的哭丧人!
纯粹是行业指导,领着人怎么哭。
棺材钉死后,便是代表正式的阴阳两隔,家属们要哭出痛心疾首来!
九叔略微停顿了一会儿,给树他们发挥的时间。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一挥手,一帮早已准备好的抬棺人员,将绳索、圆木,套在棺材上。
跟着唢呐、锣、鼓齐鸣!
“吉时已到!
起~棺~!”
“送邱老爷上路!”
鞭炮噼里啪啦地响来,棺材稳稳升起!
“孝子贤孙,前面走!”
人数虽多,但在九叔的指导下,杂而不乱!
哭声伴着纸钱飞舞,许牧看得很有意思。
其实,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
许牧也没打算把自己代入到与他人相同的悲欢中去,自己就是开棺材铺的,隔壁还是义庄。
见惯了他人生死,时间长了,再见这种事情很难再有大的心理波动!
人死如灯灭,不外如是!
合寿棺退煞完成之后,基本上就没许牧什么事。
送葬的队伍逶迤而行,许牧跟着不过是打酱油罢了!
两日的功夫,通往小山丘的路,已经被邱掌柜安排的人手,拓展宽大。
送葬的队伍,明显比许牧他们当时前去的时候,要好走很多。
棺材进入墓地之后,一步未歇,在九叔的指挥下直接下墓穴。
送葬的人和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将这地方围的水泄不通!
扛着圆木抬棺的人,虽然脚下晃荡,可手中却十分稳固!
棺材架在墓穴上方,只等九叔一声令下,再将棺材缓缓放入墓穴!
但在此时,“嘣~!”的一声响!
人群异口同声,皆是一道惊呼!
捆绑棺材二指粗细的草绳,其中一根突然断裂。致使另外几个方向受力不均,棺材开始倾斜!
最要命的是,承重最多的那根草绳,一缧崩开,眼看就要断掉!
若是断掉,整个棺材就会砰然落地!
九叔一惊,动作不慢,想要上前去挽救,可就在这眨眼之间,那缧草绳终于崩裂!
“完了!”
这是九叔心里当时唯一的一个念头!
危在旦夕之间,只听一道叱咤之声,“疾!”
周围人群又是一道惊呼!
九叔看到了事情正被挽救,渐沉的心,慢慢升起。
在许牧的咒法之下,那断裂的草绳,此时正如游蛇一般,直着身体而上,将下坠的棺材牢牢顶住!
回过神来九叔,立马招呼身边人,一齐协力,扶住棺材,重新绑好绳索。
待稳好棺材,顺利葬入墓穴后,九叔才不露痕迹的舒了一口气!
好险!
要不是许牧反应快,用术法帮了自己一把,今天可是要出大糗!
不说一朝名声尽毁,受损肯定是免不了的!
黄土漫漫,没过棺材,成了土丘。
撤去供桌,将香炉置于墓碑之前。香烟袅袅,仿若人死如灰随风散。
邱掌柜带着一帮家属正凑在许牧身边,连连感谢。
许牧摆摆手,出口就是俗话:
“邱掌柜既然请我来,定然要尽心尽力!
若是掌柜的满意,厚赏些辛苦费就是了!”
自邱老爷变成坟堆之后,邱掌柜似乎一下子从先前那种悲伤里走了出来,恢复到往日状态。
这时候已经能够与许牧说笑。
“许老板放心!
绝对给你个厚实的荷包!”
“哈哈,那我就事先谢过邱掌柜!”
文才跟在九叔身边,看着被邱掌柜冷落的师父,心里很不爽,不屑地冷哼一声,“呸!见风使舵!”
九叔听到就当没听到,对于邱掌柜突然在许牧面前的谄媚,他也感到不忿!
这算什么,这不是区别对待,看人下菜碟?!
又或者,此一时,彼一时!
胡思乱想之间,但见邱掌柜与许牧话毕,告罪怠慢之后,便朝九叔二人过来!
“九叔!”
离着几米远,邱掌柜便高呼一声,两手作揖,满脸带笑跟九叔招呼。
九叔看到邱掌柜脸上不似作伪的笑容,心里突然升起对自己放负面情绪,暗叹自己以小人之人,猜度他人。
颇为不好意思道:
“事情差点出了篓子,邱掌柜,对不住啊!”
邱掌柜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握住九叔的手,认真道:
“九叔,你若是说这话,就太不对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只要是人,难免都会出岔子!
再说,终究不是没有什么麻烦事嘛!
这两天九叔为了家父的风水墓穴连续奔走,又操持经丧,忙中出了一点点岔子,实实不用过度自责!”
邱掌柜这番情真意切,让文才一瞬间便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伸出大拇指,赞道:
“邱掌柜,你真是个敞亮人!”
至于方才的不屑,早就不知道被抛到哪儿去了!
回到小院之后,三人正收拾东西。
邱掌柜便带人亲自登门,给九叔和许牧奉上了两个荷包。
许牧掂了掂,眼睛一亮,好家伙,比卖一副棺木的钱还多!
瞥眼瞧了九叔那一包,虽然差不多大小,可以许牧的眼光毒辣,自然看得出来,跟自己相比,里面的大洋定然少了一些!
与邱掌柜寒暄过后,三人便告辞归家。
路上文才眼睛总是时不时地盯着九叔怀里的鼓包,眼中闪着渴望的神色。
许牧实在是看不下去,揶揄道:
“九叔,文才出来一趟,也算辛苦!
你得了钱,好赖分人一点!
瞧他那眼巴巴的样子,你也耐受的住!”
文才听闻许牧竟然站在他这边,替他说好话,望过去的眼神里满是感激。
“师父~!”
九叔转头看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一阵面无表情。
就在文才快要灰心放弃的时候,九叔把那鼓囊囊的荷包掏了出来。
在他眼巴巴的目光中,将一枚银元递到他面前。
“给!这是你的那份,收好!
别让人家说为师苛责于你!”
文才大喜过望,一把攥过大洋。
就好像没见过一般,放在手里摩挲观看。
好一会儿兴致过去,才嘟囔道:
“师父,才一块大洋,是不是太少了!”
“怎么还嫌少?!
知不知道,杂货铺里的学徒,到了年尾才拿三个大洋!
你还不知好赖的挑剔!
嫌少就给我还回来!
到镇上还能买上四五十斤大米白面呢!”
九叔脸色一沉,文才就被拿捏住了!
一脸讪笑,道:
“师父,别别别!
我就是图个一时嘴快,说溜了嘛!
都是辛苦钱,哪怕一块钱,那也是我挣得!要得,要得!”
三人说说笑笑,走的不紧不慢。
路走一半,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
许牧闻声,心中一动,有些熟悉。
三人止步,回身朝后看去。
这一看之下,都看呆了眼!
“什么东西?!”九叔很是惊奇!
“自行车!”许牧眼睛一亮。
“好美!”文才望着那一个骑车的女子,眼睛里都泛出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