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坚带着徒弟住在义庄,师徒俩整日里一副高傲的不得了的样子。
颐气指使,可能是习惯使然。
可许牧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自然不愿意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的往这两位主儿跟前凑。
许牧也不在意跟九叔交的那点饭钱。
不过,这正好合了任婷婷的意愿,许牧不去义庄,她愿意每顿都给许牧带饭菜。
还是任发实在看不下去,喝止了任婷婷这种行为,专门安排一人,每天给许牧送饭。
任婷婷心不甘情不愿,任发以“男女须避嫌,要顾及名声”为由,这才摁下了她的心思。
第二天,一大早,石坚便带着徒弟,出了门。
说是要带他出去,长见识!
九叔想着说,派秋生或者文才跟上,毕竟是任家镇这边。跟个人,遇到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也好尽地主之谊。
可石坚态度坚决的婉拒了九叔的好意。
直到他师徒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远处,九叔仍旧没有收回疑惑的目光。
“奇怪!”
文才撇撇嘴道:
“有什么奇怪的!人家就是想自己转转,没什么不好的,又不是说,非得舔着脸跟上去!”
九叔恨铁不成钢的望着他,罕见粗口,没好气道:
“你懂个屁!”
秋生双手抱怀,望着远处快要消失的两个人,“师父,要不要我偷偷的跟上去瞧瞧!”
九叔眼中有些意动,但还是摇摇头,“这不好吧!”
秋生见九叔是这般态度,哪里还不明白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转了转眼珠子,笑道:
“师父,您放心!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万一被发现,也是我自个的事!
绝对不会把您给吐出来!”
说完,也不等九叔反应,一溜烟就跑开了!
“这家伙!”
九叔抬抬手,有无可奈何的放下。
棺材铺这边,许牧刚刚送走任婷婷,正坐在凉棚底下饮茶。
听着门口有个脚步声,来来回回的走着,既没走远,也没进来,好似乎就在门口晃荡。
一回头,便看到刘细牛正在门边徘徊!
刘细牛是在旁边场子里干活的大木匠,这些日子下来,跟许牧也算熟稔。
“细牛!
进来呗!你在门口晃个什么劲!”
刘细牛听到许牧的声音,一抬头,憨厚的脸上,有些踟蹰不安!
看到许牧一个劲儿的招手,他这才下了决心,走了进来!
“来来来,坐下喝碗茶!”
干活的人嘛,都喜欢大碗茶,喝着痛快!
“不不不!”刘细牛连连摆手,“许老板不用了!不用了!”
看着他一脸惶恐的模样,许牧笑道:
“你慌个什么劲儿,怎么对我这棺材铺,是瘆得慌,还是有忌讳?!”
刘细牛再次摆手,道:
“没有,真的没有!”
看他一脸焦急辩解的模样,许牧知道这是个老实人,经不住逗,也不再跟他玩笑。
“这时候不是正上工的嘛,你过来这是有事?!”
刘细牛连忙站起来,“许老板,我没有偷懒,我是趁着半晌歇口气的功夫,才来你这里的!”
许牧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明明知道刘细牛这种人,就一个劲儿的认死理,还非得在跟他说话的时候,与他玩笑。
“坐坐坐!
我也是木匠出身,做活嘛,得注意节奏,一直死干,不一定干的最快!
劳逸结合嘛!
该喘气还是要喘口气的!我理解!你不用这么紧张!”
听许牧这一通解释,刘细牛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坐下来!
“说吧细牛,找我什么事!”
许牧吸取了教训,对刘细牛这样的人,就得直来直去。
这次刘细牛没有犹豫,讲明了自己的来意。
原来,他家大哥,刘大牛开了一家小酒馆!
自家酿酒自家贩卖,小酒馆里常有一帮熟客上门,点两三个菜,佐一壶酒。
酒水虽是自家酿造,可材料手法都颇为讲究。
在平头百姓之家,花上几个大钱,能尝到这等滋味算是不错了!
因此生意还算不错!
可最近这几天,店里每两天才能消耗一瓮的酒水,明明还剩一半,可到了第二天早上,酒瓮里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刘大牛开始以为自己记错了,可是第二天、第三天,都是这样之后,他才明白,店里定是出了偷酒的贼!
但是,在他暗地里注意了两天,还是没能发现,到底是谁把半瓮的酒水偷走的!
简直都快成了他的心病!
这让刘大牛暗自发狠,下了决心,一定要把这个偷酒贼被找出来不可!
每天损失半瓮酒,这些天下来,本就是小本买卖的刘大牛,哪里能承受的起!
生存当头,必须得发狠!
在前天,确定酒瓮里还有半瓮酒水之后,刘大牛便一直注意着酒瓮的动静!
即便是吃饭,眼睛也时不时的往酒瓮上瞟。
就是上厕所方便,也要找个人,替他盯住!
晚上,收店打烊。
刘大牛特意在酒瓮的盖子上,系了一个小铃铛。
吩咐伙计在外面上了门板,他自己一个人用三把椅子一拼,弄出这么一个简易床铺。
躺在上面,从柜台侧面露出一脑袋,盯着门边角落里的酒瓮!
那被子盖上身体,一捂脑袋,只留一缝,任谁也不会注意到,有人在暗地里窥视!
夜深人静,外边的梆子声都敲过了几遍。
刘大牛强大着精神,忍者瞌睡,即便是眼睛酸涩无比,也死死地盯着酒瓮!
偏生不信,还抓不住那个偷酒的小贼!
三更天的时候,敲梆子的声音响着响着走远。
刘大牛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蓦然一声细微的“滴铃”声,在静谧的店内响起!
小小铃铛的细微响声,仿佛一声惊雷,直接炸响在刘大牛的脑海里!
他一个激灵,脑瓜子瞬间清醒。
快要闭合的眼皮子,一下子撑开老大,眼中浑浊尽去。
刘大牛借着窗外的月光,分明看到,一个人的身体,正探入酒瓮之中,“咕咚咕咚”大口吞咽酒水的声音,回想在酒瓮之中。
“好啊!终于让我逮到你这个偷酒的小贼了!”
刘大牛心里暗暗兴奋,却并未有立马起身去捉贼!
他想着,趁此机会,摸清楚这人的来历,万一被他惊扰跑掉,也能找到他家里去!
刘大牛盯了一会儿的功夫,便见那人从酒瓮上起身!
似乎喝了不少,不断的打着酒嗝,一股酒香慢慢在店内弥漫开来!
“这家伙,应该是喝醉了!
虽然酒水是我自己私酿,但是酒劲很大,这家伙咕咚了这么久,现在肯定晕晕乎乎了!
不过,就他一个人,也不能够喝下去半瓮酒水!
应该还有同伙之类的,我是再小心看看,还是直接悄悄跟下去!”
总是跟不上变化,刘大牛有些纠结!
可下一刻,他马上就不再纠结!
在他的目光中,那人随后将酒瓮的盖子盖好,脚步踉跄的往门外一扑,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直到这时候,刘大牛这才发现,无论是店里的门板,还是后门的位置,并没有被人打开的痕迹!
尤其是刚刚这偷酒贼往前这么一扑,明明有门板阻隔,怎么可能会一下子不见踪影!
刘大牛当时没有想那么多,掀开被子,便往门口走去。
摸了摸被上的严严实实的门板,奇怪道:
“真是邪了门了,难道是刚刚眼睛花了?!”
满脑子迷瞪的刘大牛,甚至点了油灯,借亮又仔仔细细的把前门后门,瞧了一遍。
可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这是怎么回事!真是眼花了?!”
突然,他一拍脑袋,“嗨!
我真是笨!
看看酒瓮里的酒水有没有少,便知道是不是眼花了!”
一手擎着油灯,一手揭开了酒瓮的盖子!
借着亮光,往里面看去!
“唰!”
刘大牛一瞬间,脑门、后背上,便生出了细密的汗珠!
因为,此时,在酒瓮之中,一滴酒水都没有了!
这充分说明了,刚才刘大牛所见的那个人影,并不是眼花什么的!
刘大牛哆哆嗦嗦的瘫坐在地,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脑袋里面一片浆糊,甚至失去了思考!
脑海里面“嗡嗡”地作响,一片空白!
一直到了早上,店里的伙计过来开了门板,进屋之后,发现了一脸呆滞,跌坐在地的刘大牛!
伙计叫了许多遍,才将刘大牛给唤醒看过来。
他伸手哆哆嗦嗦的指了指酒瓮,吩咐着,“你去看看瓮里面,还有点剩余不?!”
伙计虽然不明所以,可还是按照了刘大牛的吩咐去做。
看了一眼后,他又晃了晃酒瓮,“掌柜的,里面没剩啊!”
刘大牛一听,失魂落魄!
不过,经过大半晚上的大脑放空,刘大牛心理承受明显强了一些。
他在伙计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起身。
捶了捶酸麻的大腿,扶着门框,嘱咐道:
“今天你看店,我一夜未睡,先回去了!”
说完,便一个人踉踉跄跄的,走向人们渐多的街道。
还有天边逐渐升起的朝阳,都让刘大牛莫名感到一丝暖意!
第三天,刘大牛找到了下工的弟弟,将事情从到到尾原原本本的讲了一般!
“细牛,你不是常说,你们的那个许老板,是个异人嘛!
你去跟他说说这事,看他能不能帮忙看看,或者跟九叔说说也行啊!”
刘细牛看了看若有所思的许牧,道:
“许老板,这不,我思来想去的,还是来找你想想办法!”
许牧点点头,“放心吧!
今晚你下工,过来叫上我,到时候一起,到你大哥的小酒馆里瞧瞧!”
刘细牛一听,连忙起身表示感谢!
刘细牛出了大门,刚好碰到秋生,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便匆匆离开。
秋生晃晃荡荡的,每个正形的样子,看到许牧在饮茶,便自顾自的给自己满上一杯。
朝着门外示意道:
“细牛那家伙找你干什么?!
半天都崩不出一个屁的家伙!稀了奇了!”
许牧摇摇头,秋生这张嘴啊,还真是什么人都不分!
实话跟他讲了,“他大哥酒馆里出了怪事,让我有空去瞧瞧!”
“怪事?!什么怪事?!”
秋生远远跟着石坚师徒,在任家镇上转了一个上午,一点收获都没有!
根本没有看出来,他两个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他哪里知道,就凭他那半吊子的跟踪手段,早就被石坚这个老奸巨猾的人给发现了!
只不过,没有立马戳穿他,故意吊着他,在任家镇人最多的地方,晃悠了一个上午!
快到晌午的时候,然后才回到义庄这边!
为什么要到人多的地方,因为只有在人多的地方,才是跟踪者最难受的地方。
尤其是像秋生这样的,半吊子跟踪者!
费眼,费脑!
搞得秋生现在看到这两人,脑仁都疼,这才来许牧这里清净清净!
没想到遇到了好玩的事情,立马就来了精神。
听许牧悠悠道:
“不是依仗本事为非作歹,就是碰到鬼了!”
许牧的生活中虽然有九叔,可九叔并不是生活的全部!
就像是刘大牛的小酒馆出现的这件怪事,许牧在没有调查之前,根本不敢确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可不像是任发的老爹尸变成僵尸一事,许牧提前就能知晓!
秋生一听,精神抖擞道:
“哦!
你说刘大牛的小酒馆!
那你答应人家什么时候去瞧瞧?!”
“今天晚上,细牛下工之后,就立马过去!”
“算我一个,算我一个!”
许牧笑了笑,“你瞎凑什么热闹,还不确定到底棘手不棘手!”
“要不,我把师父也叫上?!
嘿,你说细牛这家伙,直接找我师父多好,怎么找到你这里了?!”
“人家知道九叔会捉鬼,现在不是弄不准,那到底是鬼不是鬼!
九叔那边,你看着办,想跟他说就跟他说!”
选择权交到了秋生的手里,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家伙转着眼珠子想了想,一拍大腿,嘿嘿笑道:
“不如,直接让我师伯他们师徒两个出马,你说怎么样?!”
“他俩?!”
许牧不知道秋生是怎么把主意打到石坚师徒头上的,让石坚出马,岂不是杀鸡用牛刀,也太大材小用了!
秋生越发觉得自己这个主意不错,起来兴奋的来回走了几步,“既然来我们义庄,吃我们的住我们的,现在帮忙出手解决点小麻烦,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嘛!”
许牧:……
随你开心就好了!
“就这么办!”
打定主意的秋生,将茶水一口饮尽,转身便向隔壁义庄跑去。
即便是来者是客,也不能吃白食吧!
力所能及的帮忙,好意思拒绝吗!
秋生觉得自己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