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空喜命案

别叙村，是和重楼小镇一样被老国君允许在安和国内独立存在的地方，不属于任何一城的管辖范围之内。世人皆怕重楼小镇之人，因为这里卧虎藏龙，你可能永远也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真实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但比起重楼小镇，安和国世人更怕的是传闻中别叙村人——手中的小方簿。

别叙一村，仅仅只有十数户人家。这些人家表面上看似与普通的老百姓一般无二，但却都是历朝历代掌管各种宫廷秘闻的史官和皇家御医之后。而在这村中，为首的便是别叙云家。

传言别叙村的人只听命于安和国君，并且国君还给了别叙云家最高的辅免权，如若发现皇族利益被人动摇，云家之人只需手中小管一动，方簿一勾，便可下令让官兵倾巢而出，覆灭叛党满门之人。

云荼此番出游，一直秉持着低调的原则，虽未刻意隐瞒，却也并未告知任何人自己的真实身份，因为爹娘在她临走前再三嘱托，非不得已，不要轻易暴露身份于人前，怕她被这世上有心之人利用。

哪知世事难料，偏偏云荼在顾府犯了病，又被顾梓栖识得了真实身份。

至于顾梓栖算不算是这有心之人，除了他自己，恐怕是谁也不得而知的。

自打知道了云荼几乎能翻覆几城云雨的身份后，顾梓栖并没有因此表现出与之前的一丝不同，明明瞧着面上只是个年方十九的少年公子，却端的生了个十分沉稳寡言的性子，不动声色的每天依旧陪着云荼一处笑闹玩耍。

陪着云荼消磨时间的顾梓栖自己觉得没什么，却看的顾府一众家仆暗里连连称奇，都道是公子十分重视对不才老头的承诺，把一痴儿照顾的如此稳妥，心下更是对顾梓栖佩服不已。

上苏城

要说这不才老头听闻空喜楼发生命案一事，第二天一大早便按着顾梓栖的吩咐驾车赶往上苏城内。

老头一路命车夫快马加鞭，不过两个时辰便赶至庆长街内。

果不出所料，还没到茶楼门口，老头便在车上远远看到，空喜楼已被府衙贴上了白封条，门前还守着两个官差。

坐在马车内，老头撩帘看着曾经盛极一时，每日都热闹非凡的空喜楼如今萧条不已的模样，毕竟是自己苦心经营的活计，心下一阵难受。

待马车到了茶楼，老头一下车便看到茶楼的老伙计管伯仍守在楼前，点头哈腰的同两个一脸严肃的官差说着什么。

待老头走到近处，才看见管伯手里拿着一小袋纹银，一个劲的在向那两个官差解释，“官爷大人，您就替小的行行好吧，我们东家是正经的生意人，这次的事情真是误会……你们就这么封了茶楼……让我这一把老骨头怎么跟东家交代……”

管伯连声哀求，那两个官差从头至尾都没给管伯一个好脸，谁料当中一个官差眼尖的看见了走近的不才老头，立马迎上前来，赔了满脸的笑，“老先生，来此地是？”

不才老头见这官差一副势利相，自是拿足了架子，拉了管伯到身边，一番关切过后，才满脸威严的朝被他晾在一旁的官差道，“这是我名下的茶楼，你说我来此干嘛？”

那两个官差一听茶楼的主人竟是不才老头，心下暗道不妙，脸上盈满懊恼之色，眨眼的功夫脸上凶相尽失，连声向老头赔不是，说不该唐突茶楼的管伯之类的话。

不才老头见达到了震慑的效果，自己也拿够了架子，见好便收，朝那两个官差道，“你们一人继续守在此处，一人同我和管伯去衙内看看具体情况。”

老头带着管伯和一名官差上了马车，赶往府衙。一路上通过与管伯官差二人的谈话已大概知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空喜茶楼向来有规定，也张了大字在墙上——饮酒者不得入内饮茶。茶酒二字虽平日常被人们一道提起，但懂茶之人都知晓，这两者实为相克之物。酒后饮茶，实乃大忌。

事逢有一住在庆长街西面向京阁名叫王岩的长工，因嗜酒成性，而面色却如常人一般无二，没被空喜楼内的新来的小伙计及时发现撵出，饮了茶后不过片刻功夫便在空喜楼内倒地丧命。

王岩一出事，他的东家自是不依的，一纸状条便将空喜楼告上了衙门。城府衙门一看状子，得知国都内一小茶楼竟闹出了人命，当即决定以安抚城中百姓为先，立即封了茶楼。

再说这丧命长工向京阁的东家，果如顾梓栖所料一般，跟容城城主容觉有关，此次告案之人，正是那容觉的二公子——容显。

不才老头带着管伯和那位官差赶到府衙说来听案，此一举实是把府衙的案官（安和国各城府衙的父母官）惊了一跳。他没想到只是庆长街一个普通茶楼出了问题，双方牵涉之人却都尽是些连地痞恶霸都不敢惹的主。

那死去长工的东家容二公子容显，十六岁时就因在各城中将自家的商铺打理的风生水起而名传一时，城主之子的身份显贵，自是他一个小案官得罪不起的，而这容二公子又因自幼混迹商场人脉也十分的广，放眼整个安和国不论是朝堂还是江湖上，也确实没几个敢真正能同他叫板的人。

而这不才老头曾被安和国街头巷尾百姓们所津津乐道的传奇事迹，更是显得他的身份扑朔迷离，也不是他能得罪的人啊。

案官心里一阵细思，手里拿着容显托人早先递来的状子，又看了眼自打进了府衙后就一直皮笑肉不笑的不才老头，头一低，手一抖，断案的底气直接去了大半，中年发福的圆脸上也不停的冒着虚汗。

他知晓，这案需断的既不能得罪这两头的任意一个主，而又必须断的干净利落，因为可能一个误断，这案子真就成了“命案”。

在不才老头十分沉稳且持续的眼神凝视下，案官身上的肥肉抖了一抖，又抖了抖，终是犹豫着握紧了手里的小豪（笔），准备给出一个关于此事的合理决议。

正当此时，从外堂匆忙进来一名衙役，不知道附耳对着这案官说了什么，竟使得案官一张分明之前还万分紧张的圆脸霎时间变得神色飞扬。

不才老头自打进了府衙后暗里一直在注意这案官的一举一动，此刻见他听完衙役的话霎时间喜不可支的模样，就知茶楼一事定出现了有利于这案官的转机。

果不其然，只见那案官堆着满脸的肥肉喜不自胜的冲着老头用商量的口气道:“容二公子已经撤了状子，此时在向京阁等候老先生，他说此事多有误会，希望两家能私下解决。”

这容二公子容显亲自约我相谈，此中一定大有文章。老头心头一动，颇有些嫌恶的朝那断案拖沓的案官看了眼，缓缓点了下头算是应了容显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