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一只古怪的蒲团

卓家祠堂，一阵膻香味扑面而来，氤氲而至的香烟阵阵弥漫。

默琴有些疑惑，老夫人这是怎么了，这香味这么浓怎么毫无反应，她有些担心，莫不是失了火，老夫人年老，不知事，任由它烧起来不成？

默琴上前两步，叩了下佛堂的檀香木门，门发出钝响，却是无人应，默琴心里咯噔一声，这是怎么了？

默琴大着胆子上前，轻轻推开了木门，一股呛人的味道迅速充斥着她的鼻眼，都有些睁不开眼睛。门内昏暗不清，日光透过窗户与门的缝隙洒下来，形成一束束光线，猛然入内，默琴目光有些看不清，不知内里是怎样情况。

默琴试探着喊了一句：“老夫人？”

门内无人应，默琴心里没底，又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这下烟云散去了些，没有那么呛人了，连视线也开阔了不少。

“你进来做什么？”

突然一把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沙哑，吓得默琴内心一跳，心慌了一下，她看向声音传来之处，就看到了一个头发散乱，夹杂着清晰的银丝的苍老女人坐在蒲团上，跟平日里精明睿智的老夫人大相径庭，都有些认不清了，默琴张手捂住了嘴巴：“老，老夫人？”

阎氏淡淡抬了抬眼皮，布满丘壑岁月痕迹的的脸庞耸拉着眼皮，看起来极其没有精神，像是气数散尽的垂暮老人，垂垂老矣。

默琴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什么错，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下：“奴婢，奴婢是进来看看老夫人有没有什么要吩咐奴婢的。”咬了咬牙，又追加了一句“奴婢挂心老夫人。”

阎氏听到默琴这话，古怪的笑了：“挂心我？呵，你是想进来看看我死了没有吧？”

默琴把头一下子扣在青石板地面上：“奴婢没有，老夫人，奴婢没有啊。”

阎氏颤颤巍巍的举起了拿着黄花松枝佛串的手，指向虚空：“你，你，还有你你你，一个二个都巴不得我死了才干净，表面顺从，背地里恨不得我马上死了，你们好干些腌臜龌龊事，一个个都是蛇蝎毒物，阴损缺德之人，别以为我不知道，哈哈哈哈。”那风箱般的朽木之声听起来渗的默琴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现在好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进来，为神魔就不能好好待着，为神魔非要进来献殷勤，现如今这般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生为难。

默琴后悔了，可是阎氏并不放过他，继续歇斯底里的大笑小的兴尽之处，浑身震颤。张开她那豁了牙齿的嘴巴占了半张脸，再也不顾平素雍容华贵的形象。

默琴咽了口口水，很是担心她那张嘴巴可是受得了，却完全不敢吭声。

陡然，阎氏似是突然想到什么，虎目一撑，精光必现：“三丫头呢？去把她给老身唤来。”

默琴被太快反转的剧情吓了一跳，很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关三姑娘什么事？

阎氏最见不得别人敷衍她，即使他现在已经不那么清醒，因为这会让她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混账！还不快去？”

默琴被她的狠绝吓了一跳，讷讷应了就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阎氏看着被默琴慌忙之中撞得呼扇作响的杉木门，又露出了那种古怪的笑，桀桀吱吱，若是默琴回过头来一定会发现，老夫人这个样子很像一个人，像侯爷的原配嫡夫人，李氏。

李氏死的时候，默琴还小着，不知为何，只知李氏原来是个娴静优雅的女子，知书达理，待下人极好，可以说是不多见的平易近人的主子。

默琴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全仰仗当时的李嬷嬷，李嬷嬷原是相爷派在李氏身边伺候的近侍嬷嬷，还救过李嬷嬷性命，后来李氏想抬举李嬷嬷，赏她随了自己娘家姓氏，为李嬷嬷壮了不少面子，为此李嬷嬷可是得意了不少日子。

而李嬷嬷自己也是个知恩图报的，遇人总说三分正事，余下的就是说李氏得好，所以整个卓府都知道李氏是个心善的，所以一向对侯府主母敬爱有加，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让下人都无可挑剔的女人竟然疯了，整日怪笑，有时还会披头散发就想往外跑，被侯爷差人禁闭后，整日整日的唱歌，弹琴，那哀哀啜泣声惊吓着每一个侯府的下人，他们惶惶不可终日，就是不知是哪个人。

直到有一天，卓府挂起了白帆，贴上了白纸，侯府下人才惊觉，原来夫人已经去了。

而从那之后，侯府再没了夜晚啼血的哭声.......

晖跃来的时候，佛堂的烟尘已经散尽，阎氏又正正经经的跪在了金色蒲团上，那模样像是从来不曾移动过，但是晖跃清楚的看见蒲团已经不是最开始的摆位，尤其是她跪的那一只，整个翻了过来。

蒲团是公中做的，缝补的娘子那里她去过，那里的绣工娘子都是府里老人了，手法娴熟精致，但是一件事做得多了总会有些有心人开始偷工减料，不再规规矩矩的来，只要求明面上看不出来就好，所以她们本来把两面缝合的暗隐针法图省事就只顾上面，下面不再过多追求。

所以当蒲团安安生生的摆放的时候，看起来就是正经的蒲团，而当你反过来放就会清楚地发现她们的耍滑之处，而这些不成文的手法就慢慢成了习惯，就算夫人小姐不看他们不顺眼单找她们的茬就不会深究。

所以只要认真看，一眼就能看到哪里是反正，而佛堂有专人打扫，肯定不会故意放错，任由秀坊找他们麻烦，所以这个情况的造成只能是老夫人自己慌忙之中拿错了。

拿错了？

安安静静的念经怎么会拿错，又怎么会专门把她喊来做出一副假模假样。

老夫人怎么了？

默琴当然不会跟晖跃多说什么，一切只是猜测，晖跃心思百转间人已经迈进了佛堂。

阎氏听到响声，慢慢起身，晖跃上前搀扶了阎氏一把，阎氏就着力道起了身。晖跃看到阎氏的发髻有些散乱，人也是一副淡淡气喘隐忍的样子，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晖跃再联想到刚刚，目光就看向了蒲团，随即又把视线移开，像是什么都没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