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想哭。
却也知道,一个大男人哭起来着实不像样。而且,她也不会乐意见到自己的丈夫是个如此软弱,遇事只会掉泪的男人。
所以,他没有哭,他用狂吼来发泄心底深层的情绪。
然后,他努力的让自己变得更强,就算无法达到闻人九那样的程度,至少,要比现在强,要将秘芨中所有的招术与心法全都溶汇贯通。这样用得着的时候,才不会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使哪一招。
完全像个初学者一般。
虽然,他本来就是一个初学者。
“玉佛”。他轻叹,倒是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却仍然不肯放开她,只是稍稍的松了力道。他也知道自己抱得太紧了,她的眉头整个都锁起来呢。老天,他的玉佛在忍受呢。终于学会忍着了吗?
一向随心随性的小玉佛。
“这些日子,闻人九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没有”。闻人九还没来得及对她怎么样,就算真的要怎么样,也是以后的事,当局势发展的更糟糕的时候。“他会把我带走,无非是受了慕容海的指使,他现在也是你跟一样可怜兮兮的被慕容海捏在手里”。
的确,这种可能,他们早就预料到了。
“他妻子的病,跟慕容海有关?”。他猜。
玉佛看了他一眼,还不算太笨嘛,“没错,当初以为是闻人九中了血丝蚕,结果是他的妻子中了血丝蚕,每个月必须靠着慕容海的血才能继续活下去。闻人九也不得不受慕容海的利用,乖乖的听他的话行事”。
果真歹毒。
“那你呢”。稍一松开,他急切的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个透彻,“你有没有怎么样?是不是慕容海也在你的身上下毒,我知道,他的确是想好好的利用我”。
被人利用,他一点都不着急。
反倒是急切的想要确定她身上是不是有事。
万一,她身上也被慕容海下了那种解无可解的毒,那可怎么办。
“他还没有机会”。玉佛摇头,拉开他的手,再度坐下,“不过,之后他是一定会这么做的,没有什么方法比下毒控制一个人更有效”。
“我们马上走”。浓眉一锁,他立刻握住玉佛的手,就要拉着她往外走,“长孙家的人都在外头候着,还有岳父大人也是,他”。
“千万别让爹进来”。
“为什么?”长孙无病鄂然,“你不想离开吗?”。
谁不想离开了。
玉佛没好气的翻着眼儿,她又不是受虐狂,喜欢被人家虐待。“慕容海的底还没有被翻出来之前,我们不能离开”。
“不行,这里太危险了,你想要知道什么,我呆在这里就成,你马上随岳父回精舍去”。他无法忍受她再一次的失踪,再一次的受制于人,再一次用这样的方式离开他的身边。
他宁愿所有的一切,都由自己来承担。
无论什么,他都可以扛下。
“有了一次,就会有二次”。玉佛回握住他的手,这个男人太过焦急了,“在你三岁的时候,他就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可用之处,只可惜,他棋错一招,让你被人所伤,二十多年一点用处也没有”。
长孙无病苦笑。
是哦,一个快死的人还能有什么用处嘛。
“好不容易二十多年过去,你又再度能站起来,再度可以好好的过日子,不需要有了今天没明天,而且,最重要的是你的异能没有随着时间的迁移而消失,他需要你来确定每一个人是否忠心,通常这种高高在上的人,都害怕身边的人暗算”。
也是
身边的人越多,暗算他的机会也就越多。
当他可以掌控的范围越大,他一个就越力不从心,如若一不小心用到不可用之人,那么,这跨的速度,可是远比建立的速度要快得多。
“我要走了,他仍是会继续找人来逼迫你”。
“”。长孙无病哑口无言。
他想过的。
只是不曾如此深想,或许,潜意识里,他宁愿自己被利用,也不想让家人受到半点的逼迫。
玉佛更甚。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纤指,轻点他的额,让他发呆的神智,回了过来。“慕容海已经到了无法相信一个人的地步,现在恐怕他的亲生子女也无法得到他十成的信任,要是没有人可以足以威胁逼迫你,你以为你一个人呆在这里,他就可以放心的利用你吗?不,他会担心哪一天你一高兴就会反咬他一口”。
或许,那一口还是致命的。
“可是”。
“你不要再可是了,先看看他有什么能耐再说吧,他爱下毒,咱们就装作中了毒”。
“装?”。
“你忘了,我们可是百毒不侵的”。
他没有忘。
“玉佛”。他轻叹,不得不认同她的话,她说的都有道理,只是,他的决定仍是没有改变,“血丝蚕不是普普通通的毒,若是他手上还有血丝蚕,且打算下到你我身上,到时候,你能确定我们所服下的万毒丹真的可以敌挡得住血丝蚕吗?”。
“放心吧,血丝蚕不是毒性强,万毒丹是挡得住的,目前为止,我还不曾见过有什么毒是万毒丹不可挡的呢”。
想当初,她练就万毒丹可是花费了好些功夫呢。
如果是那么没有效果的话,她早就把万毒丹有多远丢多远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瞧见。
“如果我身上没有这种异能就好了”。他抬头,眼神迷离,上天总是毫不犹豫的将某些东西强加给人的身上。
不管那人是不是同意。
如同他一般,或许,他真该确掉自己的手掌,抬起双手,看着掌心,平平凡凡的一双手,却有如此能耐。
不是福,就是祸啊。
到目前为止,福到是没有见着,祸到是见到了一大把。
猝然,他拉起玉佛的手,用力的握紧。
而后,缓缓的闭上眼。
他要看她的未来,他与她共同的未来。
看看这一次的劫数,最终会流向何方,会是怎样的结局。
好半晌
他的有色直来越发白,莫不是玉佛的未来一直在变,所以,他每看一次,每一次都有所不同。
或者,他该说,他与玉佛,真的有未来可言吗?
“你怎么了?”。
“没事”。他拥她入怀,头,轻轻的依在她的颈侧。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玉佛离他而去的,不过命中的劫数却是不可变。“玉佛”。他轻唤。
“嗯?”。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你厌倦了我的存在,想要离我而去?”。
会吗?
扬起小脸,想了片刻,她摇了摇头,对于未知的未来,她怎么会知道呢,所以,她也老老实实的回答他,“不知道”。
“好吧,咱们一起留在慕容山庄,看慕容山庄的气数到底可以延长到几时,慕容海实在是太小看江湖了,他的确阴沉,却也说不定,有人比他更加的阴险”。
“你是在说你吗?”。
他?
怎么可能?
再让他说小半辈子也不一定学得会阴险狡诈。
话也不能说得太死。
说不定未来还真的有那么一天也说不定,不过,谁也不想变得阴险吧,那副嘴脸,着实不怎么好看。
“对了,闻人夫人的病情如何了?”。
“她中的血丝蚕,我还得花些时候慢慢瞧,现在还没有瞧出什么苗头,今天慕容海高兴的有些过了头,或许今天晚上他会很高兴的在我身上下毒,最好下的是血丝蚕”。
“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曾服过万毒丹,所以,血丝蚕是进不了我的体内,这样的话,血丝蚕就直接握在我的手里,可以慢慢研究了”。如意算盘可不是只有慕容海一个人会打,她也会的。“其实血丝蚕这种东西虽然歹毒少见,却也不是没有比这更毒的草药,曾在武林志中记载,其实江湖上有不少的秘密门派,有些门派就用一种叫做[忘魂草]的东西控制门下弟子,让人失了魂,忘了自己是谁,只知道完成任务”。通常会利用这种药草的,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杀手门。
江湖真黑暗。
“那么远的事,咱们还是不要多想”。
最好这等“好”事也永远别再找上他们。
..............
夕阳才刚落,慕容山庄已通火通明,膳厅之内的美食佳肴齐齐上桌,大半桌的客人也已一一坐桌,有不少,还是江湖上的熟脸,不过,长孙无病和玉佛都不认识。更遑论与江湖少有往来的闻人九。
经慕容海的盛情相邀,乐柔还是白着一张脸,带着壁儿随丈夫一同来参加这所谓的洗尘宴。
忘着满桌的食物,早就失了胃口。
更别提看着满桌不相识的人。
“玉姨,玉姨”。闻人壁一瞧见熟悉的身影,便甜甜的唤着。
“玉佛”。看到熟人,乐柔的脸色也好转了些。
“来,这边坐吧”。玉佛指了指那边特意空出来的位置,显然,是替他们留的,那还客气什么。
长孙无病和闻人九分坐两边,两人的身边是玉佛和乐柔,闻人壁被围在中间。玉佛从袖中掏出一粒鲜红色像糖果一样的丸子。
“来,姨给你吃糖”。
“糖,糖,娘,壁儿要吃糖”。闻人壁兴高采烈的接下来,比起满桌的饭菜,这糖果对小家伙更有吸引力。
乐柔感激一笑,对着儿子点了点头,“壁儿乖乖的,不要吵哦”。
“好”。
小家伙真的乖乖的吃他的糖果去。
这不是糖却是甜味的,一遇到毒便会有自动反应,直接吞出来,不至于等到毒落了肚再治就来不及了。
慕容海盛情招待,大半桌人的热情招呼,两个男人喝了不少酒,也玉佛也被劝喝了两杯,然后,一旁的丫环很细心的端来了醒酒汤,玉佛也吃下一粒小药丸,如若这血丝蚕是随水入腹,到时候,要把它捞上来可就麻烦了。
于其让它死在腹中,还不如先吐出来,剩它还活着的时候,好好的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酒里,没有毒。
菜里也没有毒。
有毒的,是那碗醒酒汤,玉佛不动声色的一口饮尽,桌底之下,再迅速封住几处穴道,让入喉的汤水不至于立刻滑入腹中。
一旁的闻人壁已经在干呕,小脸因为不舒服而涨得红通通的。
“壁儿乖,不怕,不怕,九哥”。
“我们先回去”。闻人九扶起妻儿。
长孙无病亦是,将玉佛扶入怀中,任由她懒懒的靠着,即便是心里有再多的焦急,眼下也不至于表现的太过。
“慕容伯伯,玉佛喝醉了,请恕我们无理,先失陪”。
“哪里的话,先回去休息吧”。
因离长孙无病居所较近,几人先带着玉佛和闻人壁回长孙无病的房里,一到屋里,玉佛便将腹中的东西吐出,那醒酒汤内果然有一根细如发丝淡得快要无色的东西,会动。
看的人不免一阵恶心。
“为什么会是这种颜色的?不是应该是红色的吗?”。
“那是因为慕容海有一段时间没有以血养着它了,所以,一旦它入了人的体内,那人今晚就别想好过了”。心窝处的血,得让它吸个痛快。
真是一尾不起眼的吸血鬼。
“过几个时辰,它就会死了,我得找药水把它泡起来,以免生坏”。
“可是,玉佛,壁儿他”。乐柔心急孩子的安危,刚才,他吐得好厉害,这会都提不起力气,哭的声音那么小,却一声又一声的像尖刀一样刻在好的心上。
“没事的”。玉佛安抚,“他吃的东西里也有下毒,不过,都被他吐出来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我这里还有一瓶,还有这根银针”。她都掏出来,交给闻人九,“以后送到你们房里的东西,先用银针试过,若真的被慕容海请去吃东西避免不了,就先服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