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行字的瞬间我觉得我爷爷还挺洋气,那个时代就开始玩“时空胶囊”,但同时也很好奇他到底在墙壁底下埋了什么玩意儿,非要用这种方式留给我。
张死墨说我爷爷此举应该是一项保险措施:吃这行饭的,总有点不为人知的本事,他必然是从某种渠道预知到在我身上会发生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权衡之下,决定用这种方式将极为重要的东西留给我。如果我的命格真的被改变,最终成为一个普通人终老病死,那这个地下的密室也许会永远尘封,而一旦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我总会找到这里,总会看到这里的东西,也总会拿到他留给我的东西。
但我爷爷留言的地点标注并不十分清晰,我家的祖宅靠东的墙壁有好几面,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面。
我觉得最靠谱的方式是从地下室找起,按理说这里这么隐秘,他要留东西总会留在这里,但靠东的那面墙壁是一排摞的很高的纸箱,张死墨打开看过,说都是我爷爷裁剪过的废旧书刊,我立马上去叫我爸妈来帮忙,这几百斤的书刊要搬,靠我和张死墨两个青少年绝对不可能。
又花了几个小时把书刊全部搬出去,所有人都累得满头大汗,我心里只怨我爷爷,他当年整合资料,筛选过后怎么不把这些不用的书全部搬出去扔了,或者干脆找个收破烂的通通拉走,也能回点本。
我估计我爷爷一方面是为了保持这里的隐秘,另一方面可能就是日子不够了,根本没来得及处理,我奶奶说我爷爷最后一次走进这里身体已经非常糟糕,地下室阴冷潮湿久不见光,以前他在这儿呆一整天都不会不舒服,但随着病情的加重,他呆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短,最后一次的时候,只呆了十多分钟就上去了。
我爷爷是在一个清晨躺在炕上心绞痛,我那会刚上初中,我爸妈都在市里,还是邻居帮忙打电话叫救护车送去县上的医院,做了各项检查之后确诊为冠心病,县里医院条件有限,又转市里最好的医院。我爸妈得到消息跟单位请了假陪护,但我爷爷的心血管已经堵塞的非常厉害,医生说能救我爷爷的方式就是安装支架,但这种手术存在一定风险,我爷爷这个年纪,很有可能会猝死在手术台上。
我爸征得我爷爷的同意后,在同意书上签了字,我爷爷被送入手术室,我妈就给我班主任打了电话,我请假赶到市区医院的时候,我爷爷披着白被单从手术室里被医生护士推出来,主刀医生说我爷爷连最开始的麻醉都没有撑下来,他的心脏是突然停跳的……
张死墨敲了敲那面墙壁,并将墙壁下的瓷砖一块一块叩过,可惜声音都很瓷实,根本没发现夹层,我爸看到我爷爷留的那行字不信邪,从宅子里找了把榔头,把那一片的瓷砖全部敲碎,可底下除了水泥层什么也没有。
我爸搞的动静太大,吵醒了睡午觉的奶奶,我奶奶从上面下来,问清缘由后想起了一件事儿,他说我爷爷最后一次从地下室走出来,在院子里晒太阳,突然指着院子里靠东的砖墙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爷爷当时说:“等阿仁回来,我要在那里种一棵梅花。”
我们家祖宅的院子土壤不大好,盐碱化有些厉害,虽然早年我爷爷奶奶想过改善土壤,试过很多方法,也只成功改造了一小片,被用来种菜养花,直到现在那片地还被奶奶种了些蒜苗。
盐碱化的地面板结非常厉害,只能养些好活的树木,我爷爷干脆就围着院子种了一圈的核桃树,但还是土壤因素,肥力不够经过这么多年结的果子又稀又小。要种梅花这种略微娇贵的名卉是不靠谱的,奶奶当时只当他是老糊涂了,也没跟他计较,只是因为爷爷提到我才把这句话记到今天。
张死墨立刻奔出去,我紧随其后,冲进院子拿了靠在墙边的铲子就在东墙底下挖起来,那块也有一颗核桃树,以前倒是没发现,现在看起来,这棵树明显比其他长得高长得茂盛,张死墨说这树长成这样绝对不是偶然,不是我爷爷刻意施肥,就是树底下埋着了不起的东西。
“你觉得是什么?”我挥着铲子脱口问道,“有史以来最浓缩的肥料?”
张死墨略带鄙视看着我,“你爷爷又不是想你以后当个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靠着种地发家致富,留那玩意儿干什么,你就不能有点想象力?”
我心道不就开个玩笑要你这么鄙视我,想象力,什么想象力?除非浓缩肥料,还有什么玩意儿能让花草树木长成这样?生长激素?
张死墨是个无趣的人,我索性没再跟他废话,挖了五六米的距离,再挥铲子下去就听到了金属撞击声,我力道使的太大,铲头和土底下的东西相撞迸射出火星,我扔掉铲子和张死墨一起清理掉浮土,埋在底下的是个铁盒子,过了这么多年已经锈蚀得不成样子,而且完全和树根长在一起。
我爸拿了花剪过来帮忙,我们三个又花了很多精力把树根全都刨开,铁盒子虽然已经锈蚀,但上面压制的花纹依稀可辨,那是一朵梅花,同样的形状我在人妖手上见过一次,在带来叔公死亡噩耗的牛皮纸信封上也见过一次。
我爷爷的记事本里说,梅花暗记是我们风水梅家的家族标记,很久以前,我的家族有过最辉煌的一段时期,家族人丁兴旺,甚至作为当时统治者的御用堪舆师帮其相宅相地相陵寝,还广收门徒,随贸易商船越洋传道,只有梅家的人或门徒,才有资格以梅花暗记作为纹身。
看到这一段记叙的时候,我和张死墨讨论过人妖手上的印记,推论是随时代格局的影响,我的家族在某个时期不得不放弃家族暗记的纹身,但越洋传道的那些人的后裔或者门徒却把这项传统保留下来,人妖极有可能就是这类人中的一员,只是到底是梅家人的后裔还是门徒,恐怕他自己也不清楚。
那么他是怎么认出我次次对我出手相救?
大炮这家伙的品性我太了解,两杯酒下肚什么话都会说出来,人妖和他在一起时一定从他嘴里听说了我在大巴车上的异状,大炮带他回来的那个晚上,搞不好他会在半夜溜出来翻我的证件,梅这姓不是大姓,再加上大炮对我家家世背景的了如指掌,要确定我就是风水梅家的后人,还是相当容易的。
这么一来所有都解释的通了,唯一遗憾的是,我跟人妖这个渊源如此深的人,竟然没有说过一句话。
铁盒的盖子已经完全锈蚀粘连在一起,张死墨把铁盒砸开,一堆散落的竹简从里面掉了出来,还有个纯铜打造的罗盘,看这两样东西的古旧程度,恐怕没有上千年,也有上百年的历史。
我奶奶看到罗盘的一霎讶然出声,我爸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儿,她指着罗盘就道:“这是梅家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当年家里揭不开锅,我亲手把这送到当铺去的,老头子什么时候又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