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的那种药,的确对大炮的伤口有一些止痒和收敛作用,在飞机上他一直没怎么和我说话,估计是还在消化自个腿上的东西可能有救的事。我也没去打扰他,上飞机前找了家文具店买了笔记本和笔,趁着空档,将关于那个伤口的情况做了大致整理。
第一次出现是中年胖子,位置在后腰,这是首例,虽然对我来说印象最深刻,但对我们对这种降头术的了解,没什么作用,第二次是在病怏怏男生身上,位置在头部,这次比较特殊,因为我是在梦境里看到了病怏怏男生死亡的整个过程,梦到这个情景后,我就拉了张死墨去闯门,那次见病怏怏男生他头上还没有那东西,只是间隔了大概十多个小时以后,他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第三次是四眼,也是在他身上,我们第一次发觉这种降头是无法根除的,切除所有病变组织细胞,它还是会再次长出来,张死墨当时提出了一种看法,他说……他说那东西,是长在骨头里,它在骨头里安了家,骨头表面却看不出端倪,给四眼做手术的那个医生,一定认定那东西只长在表浅的肌肉,根本没有检查骨骼……
我推了大炮一下,这货吃饱就睡,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心没肺,大炮被我推醒擦了把嘴边口水,挠着后脑勺一脸懵逼,也不知刚刚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什么事儿啊贱人……”他打了个哈欠问道,“哥们都快死的人了,你还不让我睡够本,回头死外头第一个回来找你……”
“呸呸!”我听这话不知怎么就联想到张死墨躲的那判官,心道莫不是大炮这货诚心,还是将死之人,都跟地府冥冥中有点联系,我跟张死墨还成了落难兄弟怎样,都要被鬼追,“就是想起来你给我看的你女朋友伤口那照片,你老实跟我说,上医院检查,看骨科了么……”
大概是我提起那女的,大炮倒是清醒了,有些疑惑看我一眼,又把装检查报告的那塑料文件袋掏出来,翻着看了遍,摇头,“没看啊,看骨科干嘛?我最开始挂的急诊科,急诊科那大夫让我转外科,外科又转皮肤科,到后面就差没看男科了,不过你这么一提我还真觉得奇怪嘿,就这么些纸哥们小八千没了,怎么就不让哥们去骨科做个CT,这样也能凑个全乎人儿……”
我心里埋汰他男科没去全乎人也就别想了,不过还是怕大炮这货粗心看漏,拿过那几张纸翻了翻,他还真没骗我,那些检查报告里真没有骨科方面的检查,一项也没有,不知这是不是巧合,四眼当时在泰国看那医生也没有做骨质方面的检查。泰国到国内,隔了千八百的距离,如果四眼看的那医生有问题,大炮看了这么一票医生,不可能个个都有问题。
那就应该是这些医生的通病,他们可能都凭借专业知识和临床经验认为大炮腿上这口子只限于皮肤表面,最深也只是涉及肌肉,并没有考虑骨质病变的可能。不能说这些医生太过武断疏于检查,只能说这种降头术,真的是医学克星,医生盲点。
“贱人,你也别不说话,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老实跟哥们说,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大炮拽着我的袖子睡意全无,“你知道的话别瞒着我,我的骨头……我的骨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本来就不打算瞒着他,他问了,我就把四眼的事详细跟他说了一遍,“记不记得你来找我那天,我就跟你说了不必手术切除了,四眼试过,没用,四眼的尝试让张死墨有个推测,他怀疑……他怀疑那东西是长在骨头里,是从内向外的扩散型病变,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们知道的太有限,你也看到了,连你去正规医院都没有做过骨检查,没人知道骨头里到底是什么样子。”
大炮听了我的话沉默了一会儿,“那这个也简单,咱们到CD以后问问姓张的他爹,然后抽空去趟医院,姓张的他爹说怎么查咱们就怎么查,他爹说查什么就查什么,哥们毫无怨言,绝对支持到底。”
我听着这话别扭,张死墨和大炮的关系,就从这话里看得出毫无修复的可能,这么长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事儿我也早看开了,他俩互相看不顺眼也许这辈子都这样,我也没想有朝一日我们三能站在同一屋檐底下称兄道弟,这不现实。
有了大炮这样的同行者旅途倒是不无聊,不过下飞机又转大巴,大巴坐到终点站又转出租确实让我觉得很累,到张家别墅给张叔打电话还是没人接,大炮扒着门缝朝里瞧,顿时就嚷嚷开了:“嘿贱人,你大老远涮哥们玩呢吧!这里头黑灯瞎火一个人没有,你上回来该不是遇上狐仙了?”
我拍了他一巴掌,“别有事儿没事满嘴放炮,狐仙是那么好见的?真有狐仙张死墨一家子都是狐仙?”
我把他拉出来自个往里瞧,大炮倒是说的没错,整栋别墅都黑灯瞎火,心说莫不是睡下了,看表这个点儿又不可能,我才走了没几天,搬家更不可能,那么就只剩下有什么事儿举家去外地了,琢磨了一下,有点担心是不是张死墨在山西那边出了变故,大炮拉我要走,说是这么待下去不靠谱,这里距市区有段距离,今天也折腾一天了,我俩还是找家酒店下榻。
我还是不死心,又给张叔打了电话,仍旧无人接,又打了张叔公司的座机号码,本来也没抱希望,没想到公司那边竟然有人,接通一声“喂”,对现在的我俩来说就跟福音似的,我听出这是张晓晓的声音,顿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还没感动完毕大炮甩手就给了我后脑勺一巴掌,“贱人你换个时间恶心人成不成?赶紧说正事儿,对面谁啊你这么恶心?相好?”
大炮声音太大,那臭嘴里蹦出来的屁话被小丫头片子听得清楚,小丫头片子不知道是被他调侃生气还是嫌我带他到张家来,说话那语气立马就变了,我知道这事儿是我办的不地道,真正混这个圈的家族都低调神秘,除非是来往特别密切的朋友才会往家带,但这回真不赖我,我是提前打了电话的,可惜张叔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我把前因后果跟小丫头片子说了,小丫头片子给了我一地址让我带大炮打车过去,还说公司有员工休息室,我俩今晚可以凑合一宿,明天再带我们进家门,我还要问什么,电话就挂断了。我觉得这里面有事儿,因为上回来张家除了这小丫头她哥有点乖张不好相处,其他人都和蔼可亲笑得跟朵花似的。
这地儿偏,路边等半天连个车影儿都没见着,最后大炮是叫了辆网约车,来接我俩的司机光头脸上有一大疤,开着辆小面包叼着根雪茄,见我俩第一句话就是:“大晚上跑这么远约会啊!”
说完还喷了一口烟渣子,我看着他脸上的刀疤觉得这货不像好人,正想打退堂鼓却被大炮一把提溜上车,大炮压低了声音,“都这么晚了,贱人你又不是娘们别挑三拣四,真出事儿哥们罩你!”
我还没开骂安全带就被扣好了,司机踩了油门,握着方向盘话匣子就打开了,他让我们别以貌取人,说自己脸上这疤是两年前勇斗劫车歹徒留下的,本来医院让他去做手术,说什么做人工填充材料修补,或者是从肋骨取一块软骨下来填补,后来考虑到花费也考虑到太折腾他就没去弄,虽然看着面貌是凶了点不像好人,但吓着我们了,同时也吓着意图不轨的歹徒。
大炮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我却在想刚刚张晓晓的电话,平心而论,我觉得她的态度有点不正常,似乎是有话想说,又碍于大炮在旁边,不好告诉我。
那么是什么话让她欲言又止?
她避着大炮,可能想跟我交代的事儿跟大炮扯不上关系,又出于谨慎或者单纯不想这件事让第二个人知道,才会那种态度。
不扯上大炮的事情太多,我也没什么头绪,想了想放弃了,只是凭直觉,觉得她要告诉我的可能和张叔不接电话有关系。
一路无聊,就听司机和大炮聊着整容脸上疤痕的事情,我好奇多看了他的脸两眼,才发觉他的脸颊,刀疤划入的地方凹陷了一小片,很显然,那里缺失了部分的面骨,只是可能缺失的骨头不多,所以整个脸部才没有凹陷下去。
“我后来才知道那些王八蛋给刀粹毒了。”司机师傅道,“还好当时有警车就在那一带巡逻,抢救及时,不过刀尖划入的部分附近的骨头都染毒了,医生说,如果不摘除,可能会由内而外溃烂,那帮王八蛋也不知道什么心理,家里有养殖毒蛇就乱来,落网后警察说粹毒的那个心理有点变态……”
“等等等等!”我感觉瞬间抓住了重点,灵光乍现,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您刚刚说了什么……”
“粹毒啊……”司机师傅奇怪看着我,“养殖毒蛇?心理变态?”
“不不不,您刚才说……由内而外……”
“哦,由内而外溃烂麻……”司机师傅道,“具体我也不知道,听当时抢救那医生说的,他说这种毒蛇是其他国家的品种,应该是走私过来的,具体的学名我也忘了叫什么,只是听说很厉害,被这东西咬过以后,毒液弥漫到哪里烂到哪里,我这脸的问题是出在骨头上,自然是从骨头向外开始溃烂麻……”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