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里沙在叹气,她凭栏远眺,却还是未能看到那道身影,已经整整六天了,自展陶进福地狩猎以来,便再没归来过。莉莉周眼睛哭的红肿,成天叫嚷着“大哥哥”,然而希望屡屡落空,每天迎来的只是永不谢幕的落雪罢了。
不是没去过福地搜寻,去的多了未果,自然容易心灰意冷,葵里沙认为展陶死了,这是基于现实理智的判断。她不能再等了,【rank】制度规定,最后十人要去集结点汇合,展开最后角逐确认排位次序。这项规则是为了保全族内最高战力,倘若这十人中有一人战死,对整个族群来说,都是莫大的损失。
莉莉周不愿走,能位列十强,她非常感恩,她很喜欢大哥哥,如果真如姐姐所说,大哥哥已经遭遇不幸,那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小丫头性子执拗,几次劝说不听,她心情郁结,便抛下一切自行走了。反正待在这也挺安全,时间一过会自动淘汰,被遣送出战区。
集结点位于新开放的地形中部,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漠,因为没有一丁点水分,完全干燥的沙子呈暗红色,远远望去像赤红的血海。葵里沙瘦削的身影,在这庞大的沙洲里,是那样不起眼的一个小点,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孤独,心头反常多了些后悔的感觉。她摸了摸唇瓣,有一些柔软的细沙,她在想,是因为研究了太久的人,所以变得和人愈来愈像了么。
前边是高坡,弧度很陡,普通人爬着会有些费力,而葵里沙并非凡人,脚步轻快如履平地。也许因为心绪不平,她并未注意到,脚下的沙子在以极缓的速度流动。苍白的骨骸露出冰山一角,一节节的骨头像极了茁壮生长的竹笋,不是化石,它还活着。巨大的骨骸掀起沙浪,待尘埃落尽,巨人骨骸已然矗立,幽森空洞的眼孔冷不丁地看着葵里沙。
“是你。”没有疑问的语气,葵里沙十分笃定地说道。
巨人肩上隐隐绰绰可见一人,葵里沙对她印象深刻,自然极易便辨认出来。张奚落一副坦率的样子,视线往葵里沙身边飘了飘,好似在问,你的同伴哩?葵里沙顿感羞恼,手持匕首清冷道,“就我一个人,你也不是对手。”
“我可以带你去见他。”张奚落很认真地说道,“真的,他没死。”
葵里沙有些无奈地耸肩,“有人同你讲过,你说服人的样子真的很不真诚么?”
“没有。”张奚落依旧很认真地辩解,“我真的从来不说谎的。”
葵里沙妥协了,“我想不到自己身上有任何值得你觊觎的地方,我随你去吧。”
“上来吧。”张奚落拍拍巨人头骨,示意她落去另一边肩膀上。
葵里沙站定,觉着从高处看,果然能看得更清楚些。张奚落看着她未有察觉的模样,心中冷笑,不值得觊觎?那可不一定吧。
最先到集结点的是粉红皮豹队,途中离队的死伤的排除掉,还剩下四人占据十强席位,不得不说,此队实力之强,实乃两届【rank】中小队实力魁首。这四人分别是,队长艾尔顿,机械装甲狂人格林,地雷兵莱恩和交通工具达人甄峥。对于这个成绩,艾尔顿还算满意,他没想过全队能完好无损地抵达,那不太现实。
“队长,要我布雷么?”恶战中炸弹碎片弄瞎了莱恩的左眼,隔着白绷带渗出的血迹,让他整张脸有些吓人。
“地雷数量不够,无法布置完整的雷区了。”
艾尔顿轻蔑地摇头道,“少做无用功,能位列十强的,又怎会踩中你的地雷?”
莱恩神色有些黯然,队长的脾气他不是不知道,若不是为了那丰厚的奖励,他怎会选择忍气吞声?格林也附和着嘲讽,其实他并不觉得有任何值得津津乐道的地方,只不过眼下太无趣,总得找些乐子解乏。格林的机甲舱门敞开着,里头有袅袅白烟飘出,这阵子他的机甲受了不小的破坏,不过尚能驱动,只需要一切结束后稍作修缮就行了。
负责托运行李的甄峥照旧沉默,他是队伍中存在感最低的人,因为他非常深刻地明白,全队无人瞧得上他,因为他干的是队伍里最粗俗的下人活。也许,他的地位甚至不及朝仓富美枝,不过这贱女人已经死了,想到这点他略感宽慰愉悦。能混到奖励就行了,何须计较太多?甄峥这般想着。
在至高空,集结点下方无法极目眺望的地方,耀光行者和她新的侍奉使徒一前一后站立,侍奉使徒微微躬身,姿态下作卑微,他深知面前这位耀光行者有多可怕,他万万不敢招惹。耀光行者心情似乎不错,难得主动开口道,“可有变故?”
“冰宫仍在,以大人神威,他们没有脱身的可能。”侍奉使徒唯唯诺诺。
“可惜集结点有封闭禁制,无法实时看到那边的情况。”耀光行者轻柔的嗓音低了下去,“希望我不是多虑才好。”
侍奉使徒不敢笑出声,只是做了个捂嘴的动作,当然,实际上面罩之下嘴角并未咧起,他不过在装模作样,自以为能讨主人欢心。
“大人这是心思缜密。”
耀光行者冷笑,“你假笑的样子真的很丑。”
侍奉使徒微愕,他忘了,这面罩岂能挡住耀光行者的双目?他适才举动真是傻到了极点。
耀光行者失去了与他交谈的兴致,视线放置远方,那边有涌动的沙尘,有人在高速移动。不对,不是一个人,分明是一架巨骨,那人是谁?耀光行者眼神骤寒,心情坠入冰点,这人竟未登记在案,她是如何避过使徒封查的?
饶是耀光行者再聪慧,也绝想不到这些日子张奚落是如何度过的,她行走在毒气弥漫的原始丛林,她沉睡在核反应堆的制冷水库,她奔跑在空间碎裂限制的边缘,她无时无刻不与死神搏斗抗争。然后,作为胜利方活至现在。
她的目的,她的诉求,无人能够参透。她隐匿在易被人忽略的阴影角落里,以路人的姿态,盘算着每一步计划,她不惧怕失败,不达目的决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