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那一片星空

展陶落在了龙脊上，那茂密的鬃毛软软的，非但没有撞击感，还挺舒服，毛发下冰凉坚硬龙皮，有真实惊人的触感。展陶意识到，他正坐在一头活生生的龙背上。自幼时起，耳濡目染的关于龙的故事不要太多，可今朝是第一回见到真的，说不激动澎湃是假的。

“小妹，你……”展陶看着熟悉的侧颜，心中五味陈杂，自关押入大牢后，他幻想过无数次与牧小枝再会的画面，可造化弄人，哪晓得会是在龙背上。

牧小枝不语，操纵黑龙需要十分专注，她暂时不会用神识交流，所以无法做出应答。不过，她很清楚接下来需要做什么，黑龙飞向濒临爆发的虫洞，用冰寒的龙息逼其降温。这是一口悠长的龙息，犹如一场猛烈的暴风雪，大地冰凌肆意生长，温度已不可思议的速度骤降。展陶觉着，连体肤下的血液流动，都缓慢了许多。

黑龙的龙息起了关键性的作用，虫洞的演化变得迟缓，大爆炸因而将延迟至三分钟后，这是分秒必争的逃亡时间。黑龙一个俯冲回旋，全速朝远方飞掠，虫洞产生的热浪紧随而至，展陶眼尖抬手一抓，定睛一看，发现是新衣的碎片。只是几寸布条，想来也失去了神力，展陶本想扔，可又觉得不妥，毕竟是葵里沙的专有物，几个纠结还是收入囊中。

逃亡途中，无论是葵里沙或是展陶，都未将注意放至龙肚下方，那儿还挂着个人。眼看黑龙即将离开爆炸覆盖区，自身安全确认无疑后，张奚落动手了。展陶曾告诫过牧小枝，以后遇着张奚落了定要小心，这个外貌平凡无奇的女人，心比毒蝎诡计多端。大概正因如此，她的出手总是防不胜防。饶是卿有千面，她却不需要，她只要一张脸，便可将这世道玩弄于鼓掌中。

卿的【杖】叫镜子，它能复制一切【术】，神力根源来自于其内的【镜中世界】，它属小世界的一种，却又和佛陀缸中那方世界不同。因为，它是真实世界的复制体，是名副其实的第二世界。紫芒大肆飞扬，曼陀罗极力盛放，【镜中世界】的大门敞开，黑龙不设防备，一头飞了进去。

【镜中世界】入口关闭，张奚落手握紫杖，于高空款款落下，她脸上带有心满意足的笑容。随着咒语吟唱，一道椭圆光幕展开，先是一只龙头探了出来，其后是完整的龙身。这并非牧小枝的那头黑龙，张奚落没有能力控制它，不过她能通过另一种方式，达到相同效果。【镜】能复制【术】，也可复制客观存在的一切事物，只不过要求更苛刻。

这头复制体龙的存活时间，取决于【镜中世界】黑龙的灵力供给，复制体的消耗，将返还到黑龙躯体上，也就是说，在复制体活动期间，黑龙会愈来愈虚弱。这还不算完，张奚落想要的绝不仅于此，她乘着黑龙一路向西，锁定气息搜寻过去。对于那些寺监内囚徒的死活，她并不在乎，只是些卑贱的生命罢了，她要的是葵里沙死。

镜子里，黑龙坠下汪洋，它用余力将二人带上岸，力竭后衰弱昏去。湿咸的海水冲打在脸上，腥涩的味道呛得人很难受，展陶醒了，第一反应是左右张望，见小妹躺在身边，气息平稳，确认无碍后才松了口气。第二眼便瞧见了虚弱的黑龙，这一眼复杂了些许，展陶始终无法对这远古强大的生灵，产生太多好感，更多的大概是敬畏吧。

原来龙长这样，展陶心中嘀咕着，这和后世影视作品里的，还真不大一样。怎么说呢，要更野蛮粗犷一些，少了分精致，多了些霸气。冰凉的身体恢复了丝暖意，展陶撑起身子，勉强活动了下筋骨，他环顾四周，发现身处一座小岛上。昏迷前的记忆已经不真切了，恍惚中好像遭遇了巨大的气流冲击，之后再醒便是在岛上了。

展陶以为是受了虫洞的影响，心中也没多生疑，把小妹抱上岸，寻了处干燥的地方，铺了些叶子，让她睡得更舒服一点。因为担心有什么野禽，展陶不敢走太远，附近摘了点野果，洗净了等小妹醒来吃。这一觉睡了很久，从晴空万里到繁星满天，展陶强撑着精神，守护在小妹身边，他肚子里有太多问题，也许需要很多时间去解答。

不过，好在岛上很安静，他们二人应该有这个时间。从关入寺监开始，日子就匆忙了起来，展陶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筹备谋划中，弦崩得太紧太久，人总会受不了。所以这一刻有小妹在侧，展陶感到安心又惬意，他甚至希望，要是能永远这样就好了。即便，小妹忘了很多，那些回忆只有他本人还拥有着。

“哥。”一个低低的声音，把展陶从纷杂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醒了？”展陶嘴角尽是笑意，搀着牧小枝的肩，将她瘦弱的身子拉得更近了一些。

牧小枝也露出笑容，看着展陶的眼睛道，“真好，我们都活下来了。”

“你的眼睛。”展陶察觉到了异样，因为彼此太过了解，他担心道，“我不在的日子里，发生了什么？”

“我很好。”牧小枝摇摇头，表示没关系道，“我以后慢慢同你讲。”

说完，牧小枝的神情多了份凝重，因为她看见了沉睡的黑龙，她慢慢走了过去，心疼地抚摸着龙首，那表情竟很是哀伤。

“哥哥，这里是卿的【镜中世界】，不，现在应当说是张奚落的世界了。”牧小枝呢喃道，“是她偷了【杖】，我全看见了。”

“小世界么？”展陶一凛，仰头朝苍穹极视，虚假的小世界一定存在某种意义上的漏洞，以展陶的经验，大多会表现在天空上。因为小世界里的星辰变换天景交互有错乱，几乎能成为一种标识，可这片星空，未免太过真实美好了一点。展陶的眼瞳里汇聚着星光，他好久没见着这么干净明亮的星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