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坠龙

牧小枝的眼睛很漂亮，干净清澈，用上一切美好的词语也不为过。同时，她的眼睛也很特别，有句话称它为心灵的窗口，想来用在牧小枝身上尤为恰当。她的眼睛确实是窗口，连接内外织汇万千生灵。这是优势，她能通过别物，看见远方。自古，有真视之眼的说法，神话传记里，说这对慧眼能明察秋毫识破诡辩洞察真相。也许，没那么神奇，只是看得比较清楚罢了。

牧小枝能看见那条妖蛇，与化蛇感觉截然不同，单纯看着就觉着很是邪性，那幽绿密集的蛇鳞，像千万双眼珠，透着股诡异的晶亮。它周身并未裹着太多妖气，在滚烫的岩浆里，沉寂的僵硬着，倒像极了死物。这妖蛇狡诈的厉害，巨人族曾吃过它的亏，所以无人敢小觑，谨慎地送下牲畜，作为祭品供奉。

显而易见，妖蛇对寻常牲畜并不感冒，粗糙的眼睑闭合着，对近处瑟瑟发抖的低级牲口视而不见。以它的修行，常年不进食也绝非什么大事，不会有饥饿感，就不存在饥不择食一说。妖蛇贵为高阶生灵，有它生来的骄傲，这不屑一顾的态度，早已让巨人族习以为常。

能让妖蛇稍感兴趣的，也就只有那童男童女血了，木桶倒立，新鲜的血液翻转泼下，妖蛇张开腥红大口，一滴不漏地吸入腹中。这鲸吞般的场景，带给人极大的震撼，妖蛇饮完怪叫，其声刺耳妖冶。巨人族经验丰富，集体捂耳防备，展陶慢了一拍，听了心里直泛恶心。牧小枝显然也不好受，煞白着脸，依旧望着那妖蛇出神。

适才运送的血液，令这空气中弥漫着股腥甜味，岩浆则更像血海，腾空的妖蛇仿佛一条出世血龙。它要做什么？这是众人皆知的答案，却鲜有人愿意去想。火山口的阵**转，闪烁的罗纹极为稳固，这大阵似乎固若金汤。可这妖蛇未有半点放弃妥协的意思，这么多年，它对大阵发起了无数次冲击，虽说基本以失败告终，可毫无疑问，失败让它愈发强大。

火山口大阵悬浮的罗纹，是这阵法玄妙所在，妖蛇受困千百年，被其日夜镇压，久而久之竟也读懂了这罗纹排列的几分真意。妖物以蛮力见长，一旦开窍，实力便是突飞猛涨。这一回，卿无以为阵眼充能，对妖蛇来说，是绝佳的机会。世界是相对的，于巨人一族而言，这是一场噩梦或者灾难。

妖蛇重重撞在光障上，这生猛的对冲，使得山体剧晃，飞沙走石轰鸣作响，山核热能被激发，熔岩沸腾，一切像蓄势待发的猛兽，试图冲破牢笼。火山休眠期，能量处于均衡状态，除非有极大的自然环境变动，否则不会轻易暴动。而如今，妖蛇成了导火索，它破坏了这道平衡，它势必借力熔岩浴火重生。

忽而，天下起了黑色的雨，有人在尖叫，原来那是高温的火山灰。它落在皮肤上，将造成严重的烧伤。随后，火山口成了炸裂的炮仗，无数火流疯狂涌上天际，黑云环环重叠，云层压得极低，令人压抑的喘不过气，变相证实了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理儿。

出于求生本能，巨人族训练有素，飞快地下山。展陶嗔目结舌，为这转瞬间的变化吃惊，他没打算逃，下山了又如何？若是妖蛇出世，谁也活不了。负责抬黑龙尸体的巨人早溜没影了，担架还留在那，展陶心思一动，本来就是死马当活马医，眼下无人自力更生。

早在妖蛇祭登山前，展陶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妖蛇要破阵出世，那么无论是牲口或是童男童女血，都起不到根本性的作用。既然大阵没法充能，那只能寻得它法将妖蛇困下。商讨一番，展陶和牧小枝看法相同，皆把希望寄托于黑龙身上。黑龙虽死，龙威犹在，仗着血脉上的压制，也许会让妖蛇消停？

这只是纯粹的猜想，未经实践证实。所以，这注定是场玩命者的游戏，而且，游戏的主角不是展陶，是小妹牧小枝。计划的成功施行，很大一部分取决于黑龙是否能重复当年雄风，关键之处在牧小枝的发挥上。很可惜，与近日来多次尝试的结果相同，牧小枝的神魂始终无法与黑龙融合。一头死龙惊不起风浪，也哄骗不了妖蛇。

大阵要溃了，金光已然不稳，照这种冲击频率下去，妖蛇破阵出世只是时间问题。情急中，展陶做了件傻事，他使了吃奶的劲，把龙尸拖到火山口边。从下边看，大概能瞅见半边龙首，实打实的冰山一角。也算是歪打正着，一头死龙还真把妖蛇给唬住了。它停止了冲撞，蛇眸警惕地审视着黑龙，它不敢靠的太近，就这般默默观察了很久。

活了千年的妖怪都是精，这妖蛇当真精的厉害，它先是不敢轻举妄动，默了半晌，见黑龙久久未有一丝动静，便起了疑心。蛇尾一扫山体，又是一记大震，展陶自顾不暇，却忘了龙尸还在山口边上，这一震龙尸直接坠了下去。这回妖蛇确定了，龙已经死去，不足为惧。

展陶吓坏了，这黑龙可有大用，肉身受损那还了得，可眼下却是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黑龙下落。也许龙尸会被妖蛇吃掉？或者，干脆被熔岩吞噬的一干二净？身边响动，展陶险些懵了，只见小妹魔怔了般，紧随坠龙后，自愿跳了下去。那落入火海的背影，凄美又绝艳。展陶来不及欣赏，也跟着跳了。

想来这是一场不划算的买卖，因为谁也救不了谁。且代价巨大，以生命作为赌注。展陶用力伸手，想在空中抓住牧小枝的衣衫，疾风乱舞中，一道亮光不知从哪冒出，径直向黑龙掠去。见落下“大餐”，妖蛇兴奋不已，哪还会等待，主动迎了上去。这是一头货真价实的黑龙，作为盘中餐未免太奢侈了些，妖蛇涎水飞溢，血盆大口嗷嗷待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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