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阿克琉提醒,雨幕和黑云也掩盖不了光影和响动从天空砸向苏米尔山,洞口的三人都看得很清楚。
神绮经过昨夜小小的“升级”也能让眼睛看得比较远,她对铁皮罐头没兴趣,“这个女孩看起来不必我大多少嘛,好厉害呀!她在用神术和铁皮罐头打架吗?我以为武士对抗神术师一般比较劣势呢。”
“这取决于战斗经验和基本力量的差距,天上的两人中,虽然神术师比较占有距离和移动优势,可在神殿武士阁下的攻击中根本发挥不出移动力,只能用快速发出的神术勉强应付。”狄阿娜讲解。
“那个铁皮罐头和海拉克里比起来谁更厉害?”神绮难免更关心自己人的打架能力。
“说不准,差距不大的话,没打过谁也不好下判断。”阿克琉摇头。
天上两人来来回回打了几分钟,若非暴雨遮天,动静足以让方圆十几里内的大小动物被惊吓得满山乱窜。
最终,还是铁皮罐头技高一筹,一剑将紫发黑衣的女孩拍了下来,武士却没有追击,似乎临时收到传讯,看了一眼对手摔落的方向,一转身化作蓝色流光飞走。
“那女孩好像掉落到了附近,我们去救人。”神绮出于好奇打算先救人再说,也不管是否和会和来历不明的神殿武士起冲突。
阿克琉和狄阿娜想了想都不反对:“也好,如果女孩是恶人,抓住他交给神殿武士处置,这对神绮小姐的名声有好处,如果另有隐情,帮一帮陌生人似乎也没坏处,反正神殿武士打得匆忙走得也匆忙,看来并没有发现这边的山洞和人。”
神绮尝试用之前所见的影像以神珠辅助寻人,结果感应虽然微弱,终究让他们顺利找到了撞断几颗大树昏迷在树丛中的黑衣女孩。
山洞中。
黑衣少女被神绮和狄阿娜扒光衣服靠近火堆取暖,看不出外伤却面容痛苦的神色稍有缓解,神绮以点燃神火尝试对少女身上扒下来的内衣外衣进行烘干处理,效果还不错,不到十分钟就让衣服变得干爽,于是又给她穿了回去。
“这分明就是少女嘛,”神绮盯着被重新穿戴好的昏迷少女的胸部,“虽然那里比我大好多……脸看上去不超过十八岁,身上也没有特别的物品。”
狄阿娜调侃:“小姐也有女人的嫉妒啦?别担心,以后您将比这位紫发的小姐更有魅力的。”
“我才不管什么魅力,魅力不能让我实现理想,”神绮嘴硬,“阿克琉,你觉得她是什么人?”
“神术造诣非同一般,至少比米罗斯的年轻祭祀们都要强大,多半也是个神殿祭祀出身的姑娘,平民就算机缘巧合获得或领悟唤醒灵魂的方法,也不大可能达到这位小姐的高度。”
“祭祀也有女孩吗?”以神绮的粗浅阅历也只见过米罗斯神殿山上的男祭祀们。
“当然有,桑达大祭祀教导您唤醒灵魂,不也相当于让您成为米罗斯的祭祀吗?另外,居士坦王国主神忒弥丝女神、自然神长河之主赫尔缇、安卡尔教命运女神赛娜等女神的祭祀大多就是女性,而且许多神殿都拥有一种被称为圣女的特殊神职,圣女自然不会是男孩,忒弥丝的月神殿就有圣女一职。”
“哦……”神绮心里却莫名其妙冒出一个来自半成品大学生的想法:看来优如皮尔大陆的社会总体上还处在母权制与父权制交叉并存的时代。
“先限制住她的行动,这个女孩的神术很强、很危险,就算受重伤,我们也不见得能正面对付,”阿克琉提醒,“等她醒过来再问一问到底怎么回事,看样子她短时内也不会醒,把她放在毯子上吧。”
“也不必限制,她的伤很重,就算醒来也要暂时失去施展神术的能力,看她的身体状况也不可能比普通武士更强壮,我们总不能绑着她用拷问的方式让她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或许会起到反效果呢。”
狄阿娜的判断得到神绮的认可,阿克琉虽不放心,决定亲自严加看守黑衣少女后也勉强同意,于是三人将黑衣少女放在一旁的毯子上,阿克琉端坐一旁牢牢盯着熟睡少女,神绮继续发呆或冥思,狄阿娜靠近洞口一面休息一面警戒。
所谓冥思,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神绮沉浸在灵魂唤醒第一步完成之后的清明自我意识中,从狭隘的神灵信仰之外的角度去思考她此刻进行的活动,她觉得在心灵中的自我仿佛展现得更清晰的状态中,冥思不再像是向某个神灵祈祷赐予力量,倒更像是地球无神论国度自古传说中修行者的自我体验,这种修炼给神绮带来的感想和目标,就是寻找更加真实的自我,而她又正是迷失自我穿越而来的迷途者,一个真实清晰的自我,似乎就是她下一步需要寻求的状态。
如何寻求真实清晰的自我?神绮想了想,又回忆起了母亲玛利亚常常为她讲述的一句话,听说这句话刻印在德尔菲神庙的赛塔巨神像之下:认识你自己。
玛利亚期望神绮在生活中体会自己,驱散沉睡十六年、一朝醒来却已跳过幼年和童年而带来的迷茫和错位,即使拥有一颗凌驾于大多数人的聪明头脑,也要虚心且一丝不苟地学习存在的方式,为未来的自己立下目标,这样才能体会到生存的快乐和意义。
如今,母亲和父亲相继离她而去,给她迷失的心灵在这世上以避风港的两位最强大也最温柔的守护者已经不在,即使三位忠诚强大的武士陪伴在身边,神绮依然在骤变中重新陷入迷茫和惶恐,异世界和前世的差异带来的虚幻和恐惧让她什么都不愿想,拼老命地学习大祭祀交给她的一切知识,却未有深入理解过这些神灵信仰的知识对她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此刻唤醒了灵魂的她,终于在冥思中重新意识到,她所立下的成神誓言,将即是她未来的生活方式、也是她遥望的目标,二者合一,对她而言,不仅在冥思中、在日常的一言一行中,认识自己就是通往神灵的道路。
“原来老祭祀不教我多余的神术是对的,”她心想,“越是强大而富有魅力的神术,或许越容易让人迷失在世俗的虚幻表象中,也越远离发掘真实的自我。”
可神术难道没有存在意义吗?当然不是,就像点燃神火,即是人类最初追求的超越自然的力量,也是发掘自己的直接凭证,神术守护自己,也守护族群,不能对抗现实的威胁,自然也谈不上继续发掘真实的自己。
老祭祀大概是想让神绮在祈祷中慢慢体会他的用意,逐渐做到对神术即重视又能无视的心态,不过他想不到,聪慧的神绮小姐在离开他的第二天就已经开始体会到这个道理——她甚至还根本不懂点燃神火之外的所有神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