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理所当然地跟了上来,两位祭司对此没有表示,艾玛自然也无所谓。
但在穿过许多大小庭院与石柱来到神殿深处的一处偏殿、即大祭祀居所外时,阿南被西雅与阿摩利祭祀拦在了外头,神绮嘱咐她不要乱窜、听祭祀们的话,阿南便被艾玛拉着一块侯在一旁。
大祭祀的屋子与圣女的屋子风格类似,也是四根高大的石柱顶着一整块石头磨削而成的平顶,石柱之间以布满雕刻的石板与木板填充,不同之处在于大祭祀的屋子要大一些,外头的浮雕围墙高一些、围成的小院面积大一些。
进入两位女祭祀侍立的小院后,神绮回头看了看瞻仰一路的女神巨神像,发觉到似乎无论身处神殿任意位置,都能瞧见巨神像的某一面,更奇妙的是即使在光线几近于无的夜里,她总能清晰地瞻仰巨神像,甚至包括神像某一处的细节纹理,这似乎可以归结为神绮的视觉敏锐、但她认为神像必然是附着着真神的神迹的,她还记得在米罗斯生活时,并不常于夜间闷在家里,可在米罗斯的街道上、乃至神殿广场,夜里却看不清巨神像,只有朦胧的轮廓可见,或许神像的神迹只显现在神殿范围之内。
跨越不长的石阶,神绮来到宽大的屋门外,屋门适时自动开启,神绮只稍稍感受到一些神力的波动,大祭祀以简单的神术为她开启了大门。
来到屋内,神绮没有发现任何点燃的灯具或发光的物体,但理应漆黑的屋内充满了奇异的光线,虽然不如白昼敞亮,却让人舒适异常。
“神绮,”大祭祀正面向女神的神像礼拜,她匍匐在地,却毫无卑微之感,老人家以虔诚与专业的姿势尽显祭祀的高贵,她未有动作,声音直接出现在神绮脑海中,“坐下吧,看来你恢复得不错。别拘谨,即使你的信仰不归于忒弥丝,女神也不介意,请稍候片刻。”
神绮点点头,在大祭祀身后盘腿坐下,虽然谈不上信仰,但她依然保持着最大的敬意。大祭祀又匍匐几分钟,终于结束了夜里的祈祷,她起身从神像前捧起一樽高脚杯模样的青铜器皿。
由于青铜器皿位于大祭祀与神像之间,之前神绮未注意到,当大祭祀把青铜器皿递到她手边时才反应过来,这一装着清澈金色液体的杯子是为她准备的。
“这是神赐予虔诚灵魂的礼物,喝下吧,我的孩子。”
“这是、神酒?”神绮从颜色、气味与充盈的某种自然力量上认出了它。
“不错。”
神绮犹豫了一会,认为自己无功、实在没道理受禄,但已经承蒙人家照顾了两日、该享受的优厚待遇一样没少,再添一小杯神酒似乎已有债多不愁的感觉,于是也不矫情、且为表示信任,她接过青铜酒杯一饮而尽。
大祭祀接过空杯搁置一旁,“我以为你要明日再来找我,如今看来你已有决定?”
“决定倒是没有,关于成为圣女的建议……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选择,这之前我还有许多问题希望请教大祭祀一番,”神绮说,“也许您也有许多问题要问我,我会如实回答的。”
大祭祀点点头,“没有什么事能瞒过神灵,我们之所以疑惑,皆为命运与世事的考验,神为凡人指引永恒的道路,却不能代替凡人去通过艰难困苦的考验,所以我们疑惑、不安,却不能祈求神灵为我们解决一切问题。”
“可既然如此,人还需要神灵吗?”神绮下意识回应,旋即捂住嘴,“抱歉、我只是、只是因为母亲和父亲,所以……”
大祭祀宽容地拍了拍她的头,“神不至计较凡人因对命运的疑惑而提出的质疑,我们之所以需要神,正是因为在神指出通往永恒的道路上,我们才能学会面对一切困难的勇气与方法,事事祈求神灵的救赎、不思索自我的意义,凡人又如何得以成为神国的居民?”
“大祭祀的教诲我将铭记于心,”神绮恭谦地弯腰,虽然盘腿的姿势让她弯腰的动作并不那么彻底,“那个、关于偷袭埃都因武士的偷袭者……”
“我已看出你有疑虑,无妨,有话就说吧,在女神的注视中,邪恶是无法潜藏的。”
神绮想了想,觉得还是尽快把自己所知倾倒出去为妙,而且女神的大祭祀已赢得了她足够的信任,“也许您已经从埃都因大人那得知了,我、我有一种异能,能够突破不够强韧之人的心防,不、并非突破、而是相融,以精神意志攻击我的神术师可能与我相融,相互打开心防。”
大祭祀果然不惊讶:“埃都因回报了伊西丝王女与爱莉告知他的事,此事虽异,想来应是神的祝福为你带来异能。”
这是标准答案,但也是事实,至少是一部分事实,神绮没必要否认,她经过深思熟虑认为关于神之心的存在不宜宣扬、但神之心的异能可以向大祭祀和盘托出。
“事实上,这异能不仅仅是打开心防让我和敌人可以轻松地杀死对方,”神绮说,“我们、我们会在同时相互看见对方的记忆与思想,就像、就像伊西丝和爱莉让埃都因大人转告您的、被我杀死的马其顿神术师,我看见了他的一些记忆,但灵魂相连的时间太短、我看见的不多。”
“你很诚实,这是应该的,神的注视中凡人的秘密是可悲的,”大祭司笑道,她显然很满意神绮的态度,而且令神绮讶异地并不对她的异能更加异常的功能表示奇怪,“其实若坚持下去,把灵魂向神灵敞开本非秘密,神也不在乎凡人的秘密,这是虔诚的灵魂自身的选择,只是某些人被力量蒙蔽双眼,把世俗的欲望凌驾于通向永恒神国的渴望,那么虔诚者接近神的方法、就可能变为渎神者可怕的力量,我相信你,神绮,你不是渎神者,但你的异能让人警惕。”
神绮低下头:“马其顿的萨勒古大祭祀已告诫我,我并不追求那样危险的力量,因为我也暴露在被轻松杀死的危险中,那是异常恐怖的体验。”
“知畏惧,才能管住你的心灵,我看得出,你还有话要说。”老太太再次给予神绮摸头待遇。
“是的,向大祭祀和盘托出我那令人不安的秘密,是希望您理解,我并非无端指责他人,”神绮终于说出了口,“撒拉夫祭祀就是当日偷袭埃都因武士的六个人中的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