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打秋风

第十九章打秋风

陈惜诺给陈秀才买回了不少梅子，更把他捧成竹林雅士效仿古人烹茶酿酒。

芒种这一日，是要吃梅子喝梅子酒的。芒种这二字意味农忙真正的开始，抢收春小麦、蚕豆、豌豆的时候到了。对于陈家这种‘书香门第’自然不会把芒种当一回事。只不过陈惜诺心中早有思量，想借着二十四节气算日子，给祖母杨氏上点眼药儿罢了。

要说她什么时候想到这个好法子，重视起农谚节气实在她开了小菜园不久之后。

一日她打扫家里书房的时候，从祖父的藏书中发现了一本叫做《氾胜之书》的农书。另外她又发现祖父抄录收集了一本农谚，还有一本手札记录着他的一些随笔。原来祖父一心想要收录全天下的农谚，古往今来农民在播种中的智慧。只不过还没有做完，就因病过世了。

陈惜诺如获至宝，仔细翻阅熟读这才明白原来种田还有这么多门道。她从前只知道节气不过是让人过明白日子的称谓而已，现在看了书才知道原来有了节气才会让日子过的有层次感。

“你是在哪儿知道芒种这一日要喝青梅酒？你爹爹在家里苦翻书典，连饭都不愿意吃了。酿的这青梅酒，你喝着觉得可还行？”杨氏端着一杯青梅黄酒，笑眯眯的看着眼前一桌丰富的饭菜。

陈惜诺从文远乡回来的时候，曾经见路过一片池塘。她跟村里的渔夫定了一个捕虾网，早上拿渔夫送来之后她拎着拿捕虾网背着一个背篓就出门了。

现在家里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家里人里面陈惜诺穿的像个地地道道的村姑，就是尤嬷嬷都比她看起来像个主子。郑太太说了几次拗不过她执意孤行，杨氏看着小院子里这越来越满满当当的家物装聋作哑什么都不管了。

今天陈惜诺弄回来一背篓的泥鳅，那捕虾网里满满当当的都是黄鳝。

回来的路上在田间劳作的乡亲们都瞧见了，这会儿一家人正在吃饭。长房长孙媳妇秦氏与二房媳妇吕氏推门而入，笑嘻嘻的走进了厅堂。

“哎呦呦，五祖母家的饭香味儿飘的整个村子都是。四婶婶好手艺，做了什么好吃的呀！”陈二家的媳妇吕氏与陈大家的秦氏向来交好，吕氏谎话连篇秦氏精于算计经常在一起狼狈为奸一唱一和。

“哦，棒棒娘来了。”郑太太笑着点头，眼睛一扫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侄媳妇的打扮。

秦氏穿的是淡紫色条纹粗布春衫，淡紫色条纹粗布裤子，腿上缠着黑色绑腿，头上带着褐色的裹巾，脚上一双酱豆色的鞋子上布满了泥巴。走在陈家干净的堂屋里一步一个脚印，自己偏偏还没有察觉。

吕氏穿的是一条玫瑰紫暗花圆领褙子，棕色马面裙，头上插着一把崭新的枣木梳篦，耳朵上素银耳环。鞋子上没有任何的泥巴，看来她并不下田劳作。

“婶子！”吕氏瞥了一眼饭桌，惊呼一声：“哎呀呀，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婶子家里大鱼大肉真是馋死个人了。幸亏棒棒今天没有跟着来！”

若是从前陈秀才大手一挥会说：“家里还有，你尽管拿走给孩子烧起来。”

可今天陈惜诺故意在田间地头绕了一圈，乡亲们见怪不怪了以后才不会风言风语。更是在吃饭前对陈秀才许诺，剩下的黄鳝拿出去卖了会给他买一坛子金华酒回来，就着河虾、泥鳅再做一道红烧野兔给大家解馋。

为了这坛子价值三钱的金华酒，陈秀才硬是没敢将女儿的辛苦送出去。

秦氏见吕氏碰了一鼻子灰，索性直截了当。一屁股坐在门口竹椅上，笑眯眯的问杨氏：“五祖母，下晚的时候我看着二丫头拎着个渔网回来。这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到处跑，这是去哪个池塘里捞的这些泥鳅啊？”

陈惜诺笑嘻嘻的说道：“大嫂真是好眼里，隔着那老远都知道是泥鳅。你往东南乡路走，就是朝着文远乡县城那边，跟你说了你也没功夫去捞。能路过好大的一个池塘，那池塘连着山后面的芦苇荡，里面肥鸡肥鸭肥鱼可多了。”

“哎呦喂，那个池塘我知道，要走七八里地，远得很。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我哪有那个闲工夫去捕鱼。妹妹清闲，以后给我带两条大鲤鱼给你的三个侄儿补补身子可好？”秦氏像是追着杆子缠上来的蛇，压根就听不出来陈惜诺话里的意思。

“从乡路走是远了一点，要说近其实从后山走更进一些。嫂子真想给陈皮、菜头、豆饼补身子，不如哪天咱们姑嫂二人一起进山如何？我听说那边木耳、菌子漫山遍野，野鸡野鸭到处下蛋，河里的鱼笨呆呆的特别好抓。”

陈惜诺说着上下打量着秦氏一眼，状似无意的说道：“大嫂进门七年生了三个儿子，这身体是怎么养的这样消瘦。这进山爬山捕鱼的苦，嫂子怎么能吃得消？倒是二嫂更合适一些，二嫂进门六年生了一儿一女，二哥又宠着二嫂不让她干一点的活儿，瞧把二嫂养的这样珠圆玉润。”

她捂嘴轻笑一声：“二嫂这身衣服是新做的吧，这样鲜亮的颜色怕是整个村子里的媳妇中独一份。头上的梳篦也是新的，肯定是二哥送给你的吧。”

吕氏见秀才家的小娘子都这样夸赞自己，尾巴立马翘上天神气道：“我进门六年生了两胎，着实辛苦的很。分家的时候分到了那么两块沙地，种瓜不得瓜种豆生不出。索性卖了换些钱做点小买卖。你二哥哥走乡串户做个卖货郎，我在家里相夫教子日子也不清闲。索性棒棒爹是个疼人的，早晨起来喂了鸡鸭才出门，晚上回家侍弄菜园子。我只管做好饭看好孩子就行了。”

说着从头上拔下那梳篦，献宝似的显摆：“这梳篦是我生辰的时候，你哥哥送给我的，说是延龄那边产的枣木梳篦很是有名。”

吕氏美滋滋的给众人看，瞥了一眼妯娌秦氏。看着她头上那戴了五六年的裹巾，越发得意起来：“我瞧着，也就比平时梳头的篦子，好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