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吴三桂给自己生母上了一炷香,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辞别父亲,这才收拾起行装,前去科举考试。绿萝自然随行,负责吴三桂的起居住食。
这日辽东城里格外热闹,街上多了很多各地来赶考的考生。客栈酒楼均是爆满,每逢科举盛事,贩夫走卒也多起来,整个辽东城空前盛状。
街上涌动的两支队伍格外引人注目,一支队伍多是摇着扇子的公子哥们,已是秋日,凉意袭人,他们却还摇着扇子,自诩潇洒,偶吟得二三妙句,惹得那些女子顾盼流光,不由更加高傲,抬首望天,尽显吾辈装逼风范。
旗帜鲜明的另一拨人自然就是武举的队伍了。进城赶考的武人们多是豪爽之辈,自然也是看不惯那些酸腐儒生。在他们看来,那些公子少爷一个个娇生惯养,便是连一桶水都提不起来,跟废物也没甚两样。
可是……
看着他们那趾高气扬的样子,武人们还是低下了头。
谁不知道,洪武元年,明太祖朱元璋在建立大明帝国的同时即下诏,令设文、武科取士,以“广求天下之贤”。洪武四年,文举如期开科,取中吴伯宗等一百二十名进士。而武举却一直杳无音信,其中原委不言自明。
当初,朱元璋之流在马背上夺得天下,自然不希望再出一个什么马元璋、牛元璋之辈,而立国之初的诏令,不过是笼络人心,掩人耳目罢了。到了洪武二十年,“是析文武为二途,自轻天下无全才矣”。武学、武举遂被打入冷宫。
明成祖朱棣同样靠马背上的功夫,从自己侄子手中篡夺了大明江山。重文轻武简直就是昭告天下的国策!
而武举之立一直等到了天顺八年。当年一月,英宗病逝,其长子朱见深登基,是为宪宗。宪宗无法忘记自己两岁时父皇被蒙古瓦刺掳去的耻辱,无法忘记“土木之变”明军惨遭覆灭的历史。天顺八年也就成为明朝武举的起始年。
习得屠龙术,卖与帝王家!
无论文武,笔可杀人,刀亦可杀人。但武道一途,也就是一个王朝的初始和末代才受国家重视。
吴三桂突然想起系统曾经提到的“推背图”,于是再次询问系统查询了一下个人信息,果然,道具那一栏里明确写着“得到推背图残篇一卷”。吴三桂想了半天,终于联系到了那杆青幡上的首诗。
“杨花落尽李花残,五色旗分自北来。太息金陵王气尽,一枝春色占长安。”吴三桂惊出一身冷汗,从崇祯皇帝重视武举来看,国家必有一场大乱了。
“唉,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呀?”一个白衣书生用扇子挑着一个有几分姿色女人的下巴,轻佻道。
“娘子,我们走吧。”灰衣书生低着头,拉着女人准备默默离开。
“哟,这是何方才俊哪,见了阮公子还不跪拜?”几个一看就是狗腿子做派的家伙把灰衣书生拦住,而那个刚才调戏良家妇女的书生——阮大铖,此刻急不可耐地去捉那小娘的手,惹得几个跟班拍手叫好,哈哈大笑。
那女子十分刚烈,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阮大铖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哟,反了天了你,小娘们竟敢打我!”阮大铖大怒,这女人虽有几分姿色,却当着这么多的人,尤其是当着他跟班的面,打了他的脸,不给她点教训,他还怎么混?
“草你大爷的……”阮大铖手高高扬起,正要落在那女子娇嫩的俏脸,话还没说完,一只铁手钳住了他。
“草谁大爷呢?”说话的人身高八尺有余,国字脸,浓眉毛,大眼睛,厚嘴唇,说话如打雷,手似蒲扇,那阮大铖的手在他手里就像是一根稻草。
“你是何人?还不放开阮公子!”几个狗腿子吃了一惊,很快叫嚣道,看来人高大威猛,一时不敢上前。
“小爷坐不更名行不改姓,王来聘是也。”汉子声如洪钟,震得阮大铖心神具骇。
吴三桂暗道:“好汉也。”当下不动声色,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那阮大铖吃痛,对着那群狗腿子大喊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上!”
那几个跟班起先还有点害怕王来聘的威猛,可眼下几个人对了个眼色,便一齐扑了过去。这些人平日里欺负人惯了,此时阮大少有难,此时不表忠心,更待何时?双拳难敌四手,那人再猛再强,也只是一个人。
可他们飞快地扑过去,以更快的速度退了回来。
啪!啪啪!啪啪!不,是飞了回来!
五人脸上都多了一个鲜红的手印。
“爽也!”吴三桂拍拍手,不屑地看了那几个狗腿子一眼。
那五人左手捂着腮帮子,看着吴三桂的眼神带着惊恐。王来聘不由得对吴三桂高看了一眼。
这个世界怎么了?那五人狼狈地躺在地上,捂着脸呻吟着。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以人上人自居,以欺负他人为荣,被他人欺负为耻的他们,今天居然无端被别人欺负了,还有天理吗!
围观众人无不拍手称道,街头纨绔恶霸调戏良家妇女,然后被大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打翻在地,大快人心!
尤其是这阮大铖早有调戏良家的恶名,他麾下的“五霸”更是狗仗人势,无恶不作。
就在前几日,阮大铖赶路过城南一户人家,人家好心收留了他过夜,没想到他见那家人的女儿貌美,想要来个霸王硬上弓,那女子刚烈,拼死不从,被逼跳井自尽,家中六十老父反抗反而被“五霸”活活打死,一行人还在那户住了一宿,然后才继续赶路。当地官府畏惧阮氏一族的权势,竟故作不知,还帮忙掩饰,这群人简直是衣冠禽兽!
此时见他踢到了铁板,众人心头无不舒爽,心里像是大热天灌下一壶凉水。
“好汉,饶命!”阮大铖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一看情形不对,立马毫无骨气的求饶。
“自己掌嘴十下。”王来聘把阮大铖甩在地上,“呸”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阮大铖眼里露出一丝怨毒,但他掩饰得很好,稍纵即逝,就连吴三桂也没看到。阮大铖咬着牙,开始抽自己巴掌。
“自己数,不然不算。”绿萝觉得十分解气,众人却是后退了一步。
“一、二、三……”阮大铖暗暗记下王来聘和吴三桂的样子,每抽自己一下,自己的心也跟着狠狠地抽动。
我阮大铖发誓,有朝一日一定狠狠地把这二人千刀万剐,然后杀了他们全家,再把这帮腔的小丫头玩死,再卖到妓院去让万人骑!
“大点力度,不然老子来帮你!”王来聘瓮声瓮气道。
阮大铖两颊通红,嘴角沁出了鲜血。但他此刻却是无比恭顺,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此人城府极深。吴三桂眼睛微眯,王来聘却是哈哈大笑道,“快滚吧!”
之前的灰衣男子却是拉着妻子跪了下来,向阮大铖道:“在下无意冒犯,现携贱内向阮兄赔罪。”说着便要磕头,那女子却是不肯,硬拉着不让男子跪。
谁料那灰衣男子竟抬手扇了女子一巴掌:“你这贱妇,要不是你勾引阮兄,岂能惹下如此祸事,让阮兄无故被打?”
吴三桂惊得舌头都快掉出来了,王来聘更是瞪大了牛眼,一脸的不可置信。这还是不是个男人了?自己老婆被调戏,不挺身而出也就罢了,现在恶人有恶报,竟还让自己妻子背锅?
围观的众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阮大铖哈哈大笑,摇起折扇,带着狗腿子从他身边跨过,连声称赞道:“还是你明事理,以后跟我混吧。”
“谢谢阮兄!”灰衣男子大喜,竟又是拜了下去。吴三桂丝毫不怀疑那软骨头会不会把自己的老婆给献上。
女子跺了跺脚,径自离去。
围观的众人散去,有人咒骂,有人忿忿不平,更多的是叹息。一个巴掌拍不响,何必多管闲事呢?吴三桂、王来聘默然。
绿萝不忿道:“真是个懦夫!连妻子都被调戏了,还恨不得拱手相让,真读的好书啊!”
灰衣男子连忙站起身,心里戚戚,不敢看吴三桂等人,追妻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