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一边思索,一边牵着马在承天门大街上缓缓而行,不知不觉间已经快要到了朱雀门,这才想起翻身骑上马。正巧这时,身边一辆紫闱绍车经过,留下一串鸾铃清响。李世民略看了一眼,这正是东宫太子专用的车驾。皇太子用车无外乎是三种,一是用于重大朝会或重要正式场合的金络车,二是用于凭吊的四望车,再就是这种平日里出行用的绍车了。李世民也没怎么在意,骑着马慢慢朝前走。不料这时车子就在他身边停住了,一旁的窗帘被掀开了一个角儿,里面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声:“汉王殿下,你回来了呀!”李世民一看,这不是汤紫笛吗?她怎么会坐在了东宫太子的车驾上?顺带朝里面一看,小女王也坐在车里,朝李世民颌首微笑。车旁伺服的,是东宫詹事府的宦官,这时就过来给李世民作揖见礼了。这两个人,去过东宫了吗?李世民点了点头,算是跟她们打过了招呼,然后说道:“二位这是要去哪里?”“回汉王府呀!”汤紫笛飞快的说道,“汉王现在也回去吗?我们同路一起走吧!”“哦,好。”李世民应付了一句,策马先走了,心里寻思道:小女王,怎么跟东宫李诵扯上关系了?太子还派了车驾送她回来。她是我的座上宾,李诵趁我不在的时候把她请去,也未免太不给我面子了吧?更何况,这个座上宾还是个女人,而且是绝色美女……李世民心里感觉有些不爽,但也想不透哪里不对劲。按理说来,小女王身为东女国的使臣。去见见太子算不得有什么不合时宜的地方。但汉王既然已经应承下来帮她办事并收留她住下了,太子还来横插一脚,或者是小女王再去找太子这条门路,这其中就未免有些腻味了。回到汉王府的时候,李世民远远就看到一尊大门神在门口晃来晃去,焦急的就像是丢了尾巴的狗。李世民策马上前唤道:“野诗良辅,在门口转悠什么?”野诗良辅正在闷头发愁。甫一听到李世民地声音,顿时大喜过望,过来牵住了马呵呵傻笑道:“殿下,你回来了呀?回来了便好,俺刚才还准备去东宫要人呢。现在你回来了,俺陪你一起去!”李世民不由得哑然失笑:“要什么人?人家自己回来了。你这个黑蛮的汉子,还挺会争风吃醋的。”“啊?!”野诗良辅大大的一愣,随即尴尬的笑了起来,“俺……可不是自己吃醋。是替殿下操心哩!小女王那么标致的妞,怎么说也不能让东宫撬了墙角。”正说着,后面载着小女王的马车来了。汤紫笛就在车里喊着:“师兄,我们回来啦!”野诗良辅兴冲冲地高声应了一句:“师妹好哇!”“师兄、师妹?”李世民一听,顿时感觉有趣,随口问道,“你们这几天可有好好读书么?再过几天,会有一个叫房慈的孩子过来和你们一起念书。”不料野诗良辅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殿下,咱们还是另外找个先生吧。之前请来的那个老头儿,身体也忒差了。教了没两天。说什么再教下去就会吐血而亡,就再也没来过了。下次得找一个身体好一点的。”李世民顿时哭笑不得,不用野诗良辅再说,也能想像他和汤紫笛念书时的样子了,只得闷笑了两声朝府里走去。野诗良辅这时仿佛才想起来。急忙说道:“殿下,李怀光、浑和李晟在正堂等候殿下多时了。这阵子每天地这时候。他们三人都会要来的。”“不早说!”李世民大步朝里面走去。李晟等人则是已经早早的迎了出来,四人一起坐到了茶室里。李怀光的性子比较急,不等四人坐稳当了,急忙就叫道:“殿下,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这心里实在憋闷了太多的事情要对殿下讲——你离开这几天,老蒜头和浑这两个混人,就干出了傻事!”李世民略自一愣,看了一脸苦笑地李晟和浑一眼,问道:“什么傻事?”“他们自行请缨要离开长安去边疆!”李怀光忿忿的叫道,“这两个混人!混人!你们也不想一想,你们要是都离开长安了,殿下身边还能有谁可用?朝堂之中全剩了一些奸人弄权,那还有个屁的意思!”李世民呵呵地笑了起来,摆手示意李怀光稍安勿躁,说道:“李晟和浑这么做,是对的。”“啊?——”李怀光大大的一愣。“是啊!”李世民也颇有些无奈的说道,“李晟、浑,包括你李怀光,就是眼下这朝中最为得力的征战之将。边疆有事,你们不挺身而出,难道还要让那些手无缚鸡之力从未带过兵的人去么?这是你们的本份所在,推搪不得。你们三人,都是出将入相的人了,回朝议政,出边为将,是太正常不过了地事情。今天皇帝将我急召回来,就是问我的意思。我也向皇帝举荐了你们三个人一起挂帅出征。”李晟和浑相视看了一眼,齐齐拱手说道:“汉王英明!”“唔……”李世民略略点了点头,“我们大家都要明白一点。不管要去争什么,图什么,前提条件是不能误了大唐的国事,这是做任何事情的底线。边疆战事,这是事关国家存亡的大事,所以,要摆在一切事情地前头。”李怀光这才有些不甘心的长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不过……殿下一心为公地这么想,别的人可就不这么想了啊。别的不说……殿下离开的这几天里,东宫那边就天天到汉王府上来请那个东女国地妞儿过去玩。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啊!放着是俺老李,肯定跟他翻脸——老子出门公干,你就来撬我的墙角搞我的女人,这还不跟他拼了!”“噤声!”李世民一扬手沉喝了一声。然后说道,“话说那个小女王,现在跟我的交情还只是一般罢了,我也对她没什么特殊的想法。再说了,她毕竟是一国使臣,去见东宫太子商议国事,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你不要想得那么不堪。太子地为人我清楚。这种事情他绝不敢乱来的。”李晟说道:“汉王言之月理。太子最一个最重礼仪与礼数的人,而且素来比较低调,不是那么嚣张跋扈的人。按理说……他应该不会干出什么浑事来。”“老蒜头,你这是什么话!”李怀光又叫了起来,“那太子明天把你家的宠妾请过去赏赏花。你也会认为没什么事了?!这他娘地女人有什么事,又不是一眼能看出来的。大家都是男人,这莫非还想不明白?!何必藏着掖着!”李晟顿时哭笑不得:“你这又是什么话!这分明不是一码事!”李世民连忙出声制止让他们静下来,没让这场无谓的争论再继续下去。自己的心里,也隐约感觉到了一些不痛快。虽然他很清楚。太子和小女王之间绝对不是李怀光所说的那么不堪,自己跟小女王也还谈不上是什么特殊关系,但心里那种异样。毕竟还是有些让人不舒服。浑也出来打圆场,岔开话题说道:“还是说说正事吧。我等三人走后,殿下在朝中就会势弱。今后也要好好打算一下才是。眼下朝中有太子一卢杞等人,现在又多了典掌御林军地霍仙鸣。这几帮人马,可都不是善茬儿。会不会趁着汉王势弱落井下石,还真的挺难说。”“是啊!”李晟和李怀光异口同声,然后又对视了一眼,各自冷哼一声。李世民面带苦笑微微的摇了摇头:“这也是没办法地事情了。眼下。只有先以大局为重。其实我一直在想,我这样一个过继来的亲王,在朝中的确是难有什么作为的。”“那殿下何不另辟溪径?”李晟马上说道,“朝中呆不了,不如去别的地方!”“去别的地方?”李世民仿佛如梦方醒一般。“我能去哪里?”浑也道:“是啊。汉王的封邑虽说有二千余户,但不像分封的郡王那样具体到哪个城池。食邑居户都是分散地。”“对呀!”李世民也应和了一声,然后看向李晟,意思就是征询他的具体意见了。李晟笑了一笑说道:“天下那么多节度使,莫非汉王就当不得么?若能节度一军一镇,也远比呆在这个寸土难争的朝中要好多了吧!而且以汉王的文韬武略,不管是到了哪个节度军镇,还不是如鱼得水经营得热火朝天?到时候,汉王手中就会有了实打实的力量,又何必来与太子与卢杞那些人争一日之长短?”“对呀!”浑和李怀光大声应和。李世民也点了点头,但不置可否,心里却飞快地盘算开了:一直以来,我对节度使都是打从心眼里十分的反感,没想到,自己无形之中也钻入了一个牛角尖,或者说是走进了死胡同——李晟说得对,天下那么军镇节度,那么多地节度使,许多将军们都当得,我汉王凭什么就当不得了?!果然还是旁观者清呀!我李世民一心只想着要消除番镇解除节度使制度,却从未想过自己也可以从一个节度使起家么!呆在这个朝堂之上,阴谋诡计勾心斗角的争来争去,到头来却仍然是手无寸铁没有一兵一卒。如果能到地方得到一方人心,手握一支大军,那不是正好么?!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而且跟初唐时的环境完全不同了,我自己的身份也大不相同了。这样的一个方针策略,的确不失为了一个好办法!想到这里,李世民也略有些兴奋起来,连连称赞李晟道:“良器果然是心思结密,这一层,我自己却是没有想到。你说得对,呆在朝中,还不如去到一方节度独揽一方大权。到时候,我还哪里用得着管什么朝堂上你死我活的党争,只要好好经营好一方就足矣。如果国家有事,我自己手中也有实打实的东西拿出来用。这的确是一个很对路子的想法。”“可是……”浑又有些顾忌的说道,“如今天下军镇节度,大多都已经归属有人。而且,节度使都是世袭或是由地方自行选举的。殿下又能到哪里去见缝插针?”“不如就去朔方吧!”李怀光大咧咧的道,“只要殿下来朔方,我李怀光就给殿下当坠马执鞭的马前卒!”“不行!”李世民果断的拒绝,说道,“朔方节度不比别的地方。那里与吐蕃、回纥接壤,边境情形异常复杂,而且眼下又随时可能要起战事。你这样一个熟悉朔方事宜的大将不用,却换成我这一个初来乍到的门外汉,不是自讨败仗么?朔方那边,你李怀光当仁不让,一定要去坐镇,确保这一方无虞!”“哦……”李怀光这才无可奈何的安静了下来。“你们不必为**太多心。我自己,会有办法的。”李世民缓缓的长吁了一口气,悠然说道,“不过,在你们率师出征以前,有一件事情倒是要帮我办一下。”“什么事?”三人异口同声。李世民笑了一笑,说道:“前不久我府里的几个人被皇城神策军抓了的事情,想必你们都是知道的吧?后来,我便去撺缀卢杞和霍仙鸣两帮人马开咬。现在想来,这件事情也该是时候有个结果了。你们要做的,就是帮着收集一下卢杞和霍仙鸣这两人的各项罪证。想必应该不难吧?阁部不可能没有参他们的折子,你们细心留意一下,应该就能发现不少。而且就算这些折子被他们提前收拾了,你们也可以纠合一些官吏来联名上折参他们。只等他们二人开战,我们就可以坐山观虎斗,然后等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出来收拾残局了。在你们走之前,这件事情有必要办下来。”“这事容易。”李晟点头应允,“只要他们自己开战,又有汉王领头,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三人来办吧!”“很好!”李世民微微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