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严寒大雪,袭卷了西川。也许是天公震怒,蜀地是很少下这么大的雪的。可是这一回,天际一片乌黑,北风呼啸雪花飞舞,让吐蕃人有了一种回到了高原的错觉。虽然吐蕃人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天气,可是对于出征在外的军队来说,可就有点苦不堪言了。骡马容易冻死,将士们也无法在雪地里正常的训练、巡哨,更不用说是征战了。无奈之下,赤松德赞只得下令,全军暂时安扎下来,紧守营寨。等过了风雪天再说。维州城里的唐军,准备还是很充分的。各种物资储备充分,御寒措施采取得有效而及时。这一场大雪,对唐军来说十分的有利。毕竟他们是据城而守,补给容易。吐蕃人遥征千里,过长的补给线让他们有了后顾之忧。李世民穿着厚厚的皮裘站在维州城头上,听着耳边呼啸的北风,露出了一些笑容来。他对身边的武元衡说道:“伯苍,这一场大雪,还来得真是时候。给了我们一个极佳的喘息机会。多耗一天,吐蕃人就多一层负担。我们都坚壁清野了,他们想要补给,将会十分的困难。只要我们能够坚守得住,到时他们面临断粮的危机,我们就有机可趁了。”武元衡点了点头,说道:“话虽如此,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赤松德赞既然敢在隆冬之际率军亲征,必然作了许多的准备。赤松德赞的大军,是从吐谷浑、格尔木一带集结来的。昆仑山脉一带,是他们最重要的草场和农牧地带。这支大军的补给,主要是从那一片地方开过来。虽然大雪会有些影响,但是他们的补给线上几乎不会受到什么大的阻力,还是很通畅地。如果仅仅指望着他们断粮自退,显然有些消极了。”“我知道的。我也没有天真到。会相信赤松德赞会轻易的主动撤兵。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僵持战。”李世民突然一下想起了一件事情,说道,“伯苍,你还记得史敬奉和那二百名死士么?他们出发也快有一个月了。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武元衡说道:“不容乐观。当初史敬奉也没有说,具体会从哪里穿插到吐蕃人的腹地。只是隐约提了一下,是走废弃的茶马古道,翻越紫山直达扎陵湖和鄂陵湖。那个地方是吐蕃最重要的畜牧地和农田草场。”李世民微微一惊。说道:“这么一说,他们走地路线,恰好是与赤松德赞的大军擦肩而过了?过了紫山,就是黄河与积石山。那就真的要到吐蕃腹地了。”“是的。”武元衡的脸色有些严峻,说道。“我甚至在想,他们……是不是早已全军覆没了?”李世民无言以对,静静地看着眼前飞扬的雪花,暗自轻叹了一口气。深夜,泼水成冰。鄂陵湖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一群如同鬼魅一般的人影,飞快的梭行在湖面上。渐渐地,前方出现了***。也隐约听到了人声。其中一人猛一扬手,身后众人都蹲下身来,提起脚步轻轻的朝湖岸边靠近。很快,这群人集结到了一起。史敬奉扯下了蒙住嘴鼻的棉布吐出了一股热气,三角眼里一阵寒光闪烁。“兄弟们,怕死吗?”他地声音很低,很沉,就如同夜半鬼哭。凑成一团的唐军将士们个个咬牙轻声道:“怕死就不会来当死士了!将军。该怎么干,你下令吧!”“很好!”史敬奉扬了一下拳头,给快要冻僵了的将士们鼓了一把劲,然后指向一片黑黝黝的地方说道,“看到那边没有?小山一样堆起的一片。那就是吐蕃人的粮仓。当年我跟叛茶的商人到过这里。扎陵湖和鄂陵湖。就是吐蕃人在吐谷浑一带最大的粮仓。现在他们地赞普亲征了,大批的粮草都会屯扎在这里准备运往前线。今晚。我们就给他一锅煮了!”“好!”众将士都一阵惊喜的轻声叫了起来。史敬奉连忙挥手,示意大家噤声,然后说道:“吐蕃蛮子有个习惯。一遇大雪,就什么事情都不干了。只会躲在毡帐里唱歌喝酒玩女人。要不然以这里的守备力量,我们很难下手。这场大雪,还来得真是时候。大家都检查一下身上带的火熠子和引火之物。等他们玩得最高兴、喝得快醉了地时候,我们就行动。记住,行动一定要隐秘。每人烧一屯粮,先到的别急着点火,等后面地兄弟也到位了再约定一起点火。听我号令,到时候我学三声狼号,你们就一起点火。只要火烧起来了,别的就都不管了,一起朝北面撤退。那边有一座小山,就是扎陵湖与鄂陵湖的分界地。我们在山上再集合。”“是!”史敬奉挨个的拍过每个将士的肩膀,说道:“小心为上,全都活下来,一个都不能少!”一群人,像幽灵一样不露形迹的朝吐蕃人的粮仓摸了过去。地处吐蕃腹地,这里的吐蕃将士们,多少有些放松懈怠。再加上大雪落下,高原人习惯在这样的夜晚休息玩乐。史敬奉等人,很轻松的就摸到了粮仓附近。细细一数,大毡帐二三百余顶,每顶毡帐里面可以存放近千石粮食,足有二三十万石粮草!相信这批粮草,就是赶着要给赤松德赞的大军送去的,遇到大雪才被迫耽搁了下来。不远处,大片连在一起的吐蕃毡帐里,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哗声。吐蕃人正个个玩得热情高涨,烤羊烤牛喝酒吃肉,搂在怀里的女人也大多快要被剥光了衣物,正发出惊恐的尖叫或妖媚的浪笑。几个吐蕃哨兵,正在粮仓边蹲在一角躲避风雪,心不在蔫满肚子怨怒的彼此聊着天。史敬奉冷静就像是高原上的一匹孤狼,镇定自若的指挥着手下二百人,分配到各个毡帐。发现那几个哨兵以后,史敬奉先是微微吃了一惊。然后摸出两柄短刀,悄悄的朝他们靠近。寒光闪,一阵血影飘飞。那几个吐蕃人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居然就在一瞬间被史敬奉击毙。二人断喉,一人穿胸。史敬奉将短刀在他们地皮裘上轻轻擦了擦,重生收回腰间的刀鞘里。然后,学了几声狼号。吐蕃人对于狼。倒是一点也不陌生了。这样的风雪夜晚听到几声狼叫,根本没什么值得注意的。所以,他们继续寻乐子,继续喝酒吃肉玩女人。硫磺、哨石,堆放到了每个毡帐最中央的粮包中间。听到狼号后。每个唐军将士点燃了火熠子,放起火来。火势稍稍稳定,就迅速的撤退,朝北面狂奔。史敬奉眼看着每个粮仓中燃起了火来,最后才朝外撤退。正当他快要退出粮仓的时候。突然传来两声狗叫。他顿时心中一寒:“蕃狗!”几乎在他刚刚反应过来地时候,两条硕大的黑影朝他猛扑过来。和史敬奉走得较近的一名唐军将士,根本不知道这种蕃狗的厉害。劈刀就朝这两条狗迎了上去。史敬奉大惊失色,咬牙低喝道:“快走!”话音刚落,那个唐军将士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原来他已经被那两条和雄狮一般强壮的黑毛蕃狗,扑倒在地。史敬奉心中一阵酸痛,一咬牙撒腿就跑。他来过吐蕃几次,深知这种蕃狗地厉害。就是三五匹狼,有时也根本不是一条蕃狗的对手。被它扑倒,除非有主人来招架。否则就是一个死。好在那两条狗,当初可能是跟主人在一起离这里挺远,刚刚才被狼号声吸引了过来。要不然,这一次的行动还真是玄了!(注:其实,蕃狗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藏獒。)被扑倒的唐军绝望地大叫。无力的在这两条蕃狗嘴下挣扎。这时,粮仓中已经烧起了一片大火。吐蕃人纷纷惊叫的从毡帐里冲了出来。滚滚地黑烟,熊熊的大火,借着北风一阵猖狂的飞舞。吐蕃人几乎就要傻了眼。湖水结冰取水困难,他们只能奋力的搬起雪块来灭火。这个时候,史敬奉等人已经逃得够远了。那两条蕃狗倒也没有追来。前方一座小山,居然也有一批毡帐在。史敬奉观察了一阵,断定这是一批湖边的牧民,正在这里躲避风雪。恰好阻断了自己要前进的道路。大约有十余顶毡帐。史敬奉来不及给那个惨死于蕃狗的将士做点什么,面色阴沉的下令道:“最快地速度,解决他们。”“一个不留!”他冷哼一声,咬牙切齿。一场血腥的屠杀,悄然降临。二百名唐军,如同死神突然无声的降临,挥舞刀剑,将这些毡帐里的吐蕃人在极短的时间内杀了个干净。又冻又饿地将士们,真想在这个毡帐里稍作停留休息一下。但史敬奉的命令是:抢夺肉干和酒水。翻过山,向格尔木进军!唐军将士又扔下了十几具同伴地尸首,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茫茫雪夜里。史敬奉等人,在大雪之前攀爬过了陡峭险峻的紫山绝地,从阻塞废弃的茶马道切入到了吐蕃腹地。一场大雪严寒,反倒让他们轻松的渡过了鄂陵湖,穿越了黄河。从这一刻起,吐蕃人的腹地大后方,再也没了安宁。千里独行取粮于敌,杀人不留痕……剑川军的孤胆英雄,还在继续挑战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数日之后,大金川河畔的吐蕃行营大拂庐里。大雪仍然未停,这本就让赤松德赞很有些恼火了。可是刚刚听到的这几个消息,让他怒火中烧的咆哮如雷。“传令,将看守鄂陵湖粮仓的人,全部格杀!”赤松德赞咬牙切齿的怒道,“让格尔木一带的军队,全力捕剿那一撮唐“赞普、赞普!”尚结赞慌忙上前来谏道,“鄂陵湖守军,有五千人之多,全部杀了,会不会太过了一点?依老臣之见,处决几个该当负责的将军和官员就可以了。其他的将士们,让他们戴罪立功,去围捕那些唐军吧?”赤松德赞余怒未消,重重的吁了一口气,说道:“这样也罢。将押粮官都给我斩了,全家没为奴隶。那一撮唐军,我要看到他们所有人的人头!”“是……”尚结赞小心的退了下来。论悉诺有些气闷的说道:“赞普,大雪一直不停,我军无法攻城。现在粮草又被人一把火烧了,我军前途堪忧啊!再加上李怀光、李晟、浑等人,居然一齐发兵来攻打我陇右诸地,来势极其凶猛。陇右和吐谷浑一带的兵马,大半被赞普抽调来了西川,防守薄弱。要是唐军趁机攻下了会州、原州和渭州。我们可就得不偿失了。”赤松德赞闷哼了一声,说道:“李晟等人会来趁火打劫,倒是我预料之中的事情。我们的城池,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攻陷的。他们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给李谊围城打援罢了,不足为惧。我就不信,几只蚂蚁能啃翻一头雄狮。从青海、大非川到渭水、洮水一带,我设有十余个军镇,仍然留有近十万人马。李晟等人有可能全部吞下么?那边我倒是不太担心。我恨的是,那一撮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唐军,居然都骚扰到鄂陵湖去了。要是被他们摸到格尔木,我们在昆仑山一带的牧民百姓和粮仓畜场,都要遭殃。没想到,看似正人君子的李谊,居然也会使出这种阴险无耻的下流招数!真是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