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灰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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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城的冬夜，没有想象中那么安静和寒冷。已经进入腊月，加上璀璨新资料片更新，许多玩家正沉迷于体验新内容和升级之中。此时街道上随处可见来来去去的各色玩家，就像旧时的赶集一样，很是热闹。

徐离穿上白天那套红色羽绒服出了门，董毅恒牵着二哈跟在旁边。

璀璨的股价今天直接跌停，连带着海东青的股价也跟着往下跌，估计还要再跌个一两天。网络上疯传的徐离身为海东青第二巨头的说法，私下还是有很多人信的，尤其是一些不知道详情的股民。

徐离和董毅恒不担心这个问题。因为到了明天，这些谣言自然会不攻而破。

路上说的是徐离家里的事情。

对于老婆柳鹰，徐离是不担心的。这是个聪慧而又坚韧的女子。虽然她平时都是一种慵懒迷糊的状态，但是一旦遇到大事，那种骨子里都透着冷静凌厉的性格就会展露无遗。

徐离担心的是他小舅子，柳关道。一个没脑子不务正业的愣头青，都三十多了，整天想的还是乱七八糟的破事。这次不知道受了谁的指使，跑到他姐姐这里当说客来了，想劝柳鹰将手上持有的海东青股份甩手。结果自然是被柳鹰逮着痛骂了一通。

能了解到的信息只有这么多。现在被困在了游戏里，条件有限，徐离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还没到最糟糕的情况，徐离不想这么早就让家人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那样会吓着她们，还让她们白担心。

况且徐离也不清楚到底在这个游戏世界里还要呆多久，万一告诉了家人而不久后自己就在游戏里消失了，那样的话，估计她们娘俩会更痛苦。

身边跟着的董毅恒，一直在插卡打诨地调节着聊天气氛。此刻的他，跟游戏里猛男一号那霸气凶狠的角色形象相比，哪里还有半点江湖不良那种牛气冲天的架势，白瞎了他脸上那道凶狠狠的疤痕。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银河城门口。主城内里太热闹，城门口也有许多人，但比起城内稍显清静。

然后他们就看到，在徐离雕像下出现了一个熟悉的ID：铁血狂煞。

此刻的铁血狂煞，腿似乎有些瘸。他一步一拐地走到徐离雕像下，送上一捧小白花，然后双膝跪地磕了几个响头，嘴里似乎念念有词。看他的神态，似乎非常虔诚的样子。

隔得有些远，徐离没有听清铁血狂煞在说什么。旁边的董毅恒却是眉头皱了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

从铁血狂煞在游戏里摔下线后，铁血军团的一众人就眼巴巴地等着他上线。结果被摔下线的其他人都陆续上线了，也没看到铁血狂煞的影子。

副会长铁血狂飙带着另一波人早就走了。铁血军团的人早有猜测，貌似副会长跟这个铁血狂煞的会长不对路。至于什么原因，他们也不清楚。

深港市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街道，早前的街道名字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因为工业科技的发展，这里时常显得灰蓬蓬的，因此就被人们戏称为灰街。

这里没有摩天大楼，只有成片的低矮房舍，一片连着一片，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贫民窟，跟远处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群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一个不起眼的灰暗房子里，墙壁上挂着流行的女明星海报，光线从房顶天窗投下来，乱舞的粉尘将原本应该靓丽光鲜的海报也蒙上了一层灰。

一个打扮怪异的青年正翘着二郎腿，歪着头躺在屋里的一张太师椅上，太师椅一摇一摇，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的面前，一个身材不高走起路来有些瘸的中年男子正走来走去，似乎是在训话。

“早就跟你说了，没事别拿我的游戏账号去祸害公会里的弟兄。你听进去了吗？”

屋里中年男子的声音粗犷低沉，带着一丝严厉，本来就黑的脸色，此刻更是显得暗沉。

那青年嗤的一下笑出声来，继续晃动着太师椅，“我是你儿子，用你的账号怎么了？你那帮弟兄我才懒得搭理呢。游戏里跟着我的，都是我后来拉进会里的。跟你没关系。”

青年一脸不屑的表情，配合他那翘起来花里胡哨的发型，显得十分不耐烦。

“仗着我是公会会长的便利，你说你都在游戏里干了啥？调戏妹子，整天跟一帮混混搅在一起，没事就瞎折腾，净去欺负人了。你觉得这样的生活有意思？”

“我的生活早就没意思了！”青年猛地从太师椅上站起来，睁大了眼睛，直视着屋中央那个中年男人。

“从小的时候，就跟着你到处跑，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后来璀璨问世了，你跑到游戏里掘金，整天整天跟你那帮弟兄在一起。那时候你管过我没？你知道我一个人平常是怎么过来的？”

声音很大，震得屋内光线下的飞尘都四处翻涌。

“偷窃，打架，抢别人的食物，那是家常便饭。去学校上课，穿得破破烂烂被人嘲笑，也是常事。就连喜欢上一个女孩子，都得躲得远远的，生怕被人误解让人家女孩儿尴尬。”

“那个时候你在哪里？每次回来都是先问我考试成绩，一有不如意，就把我暴揍一顿。你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我那时候还特么是个孩子啊！我没有精力在学习上面，我要先生活，我也没有那种天赋，我跟其他人比不了，我努力过，可是你听吗？”

“在所有人的眼中，我特么就是一个烂仔！烂仔！烂仔！”

一连串的质问，仿佛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终于得到了宣泄。

沉默，寂静的沉默。整个屋内没有其他声音。

良久，一个低低的弱弱的声音响起，“我们现在条件好了，你可以不用这样的。你还年轻，可以考虑进个好学校拿个好文凭。我可以出钱找关系的。那样的话，你不会再被别人瞧不起。”

“哈哈哈...”青年仰头大笑了起来，拍了拍大腿，似乎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好久，他才直起腰来，侧身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肩膀，“回不去了啊，煞老黑。”

“只要你愿意，怎么样都不晚。小俊，你现在才二十岁，我不希望你到时候像我一样。”中年男子侧过头看着青年，眼神里满是诚恳和期待。

“放心吧，不会像你一样的。”青年抚了抚中年男子的肩膀，“怎么能够一样呢？好歹我沙俊现在也算是一个富二代了。虽然住得还是灰街的老破房，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青年将中年男子身体扒拉了一下，让其转过身，“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住城中心你给我买的新房子，宁愿待在这里吗？”

青年指了指屋外。中年男子的目光顺着看过去。

“看到那边没，什么都没有。就跟曾经的我一样，一片空白。”青年说道。

“我特么就是个没有青春的人。只有在这里，我才能回到过去。”

青年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肩膀，然后松开了手，从灰暗的屋里走了出去。

屋外的灰街，此刻已经少见的不再是灰蒙蒙的样子。午后的阳光洒下来，一缕一缕，映照着眼前的各种景致都显得格外明亮干净。

被唤作煞老黑的中年男子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