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往事让我很不舒服,也让我有点不自在,直觉里有种违和感。
“你看这个。”贺之玲递给我一叠A4纸,是复印出来的关于这件事的材料,和她描述的差不多。我不想再多看,唯有其中一份让我停住了翻动的手。
那是一张照片拍摄的山水画,画的正是这周围自然景致,有山,有树,有花,有农舍,炊烟袅袅,数只飞鸟嬉戏花丛里,画得是生趣盎然,活灵活现。画边书写着漂亮的字体,是一首诗:
春把枝头绕,
不栖三只鸟。
独斟小竹楼,
醉看桃花笑。
我心里隐隐泛着一丝酸。这话,这诗,笔笔生机,字字灵趣,可以想象那样的画面,一个男人在小竹楼里,看着春来绿树红花,小酌一杯清酒,一只小小的桃花瓣落在他的手心,那是何种心境,何种悠然气度。即便只是照片之后再复印,劣质的画面也难以挡住那满溢出来的愉悦,还有笔者的洒脱大气。这真的是一个买卖妇女,经营娼馆的贵族男人的作品?
“抓住了!”秦子霖有点兴奋的从宅子里出来,“那个铁桥的头头给抓住了。公安那边给我来了电话,说下午我们就可以去询问毛老三了。”
的确,毛老三的嫌疑非常大。且不说他那张猥琐令人作呕的脸,凭他这拐卖妇女,吃喝嫖赌,还欠着外债的背景,想独吞家产的几率无疑是最大的。已经有的笔录里也唯有他没有不在场证明。
下午,我们来到了市公安局。
因为是重要证人和嫌疑人,毛老三还不能给秦子霖带走,只能询问。秦子霖办好了手续,准备立刻审他。在狭窄的办公楼通道里,迎面两个警察正押着一个女犯人过来,我们侧身让行。我忍不住打量了一下那个女犯人。
看起来四十出头,虽然有点蓬头垢面,但是头发是很新潮的波浪卷,染着均匀的棕色,指甲是精心做过的,镶嵌着善良的钻。一件白色的LV体恤衫,脖子上还挂着Burberry的围巾,一双Gucci的休闲鞋,真是个体面的犯人!
外面办公室有个民警拿着记事本大喊:“刘予香对吧?”
押着女犯人的其中一个警察答道:“对!”
“丰溪村铁桥案的首犯刘予香,是不是你?”
女犯人点了点头。
“10号羁押室,等候审讯。”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女人就是铁桥的首犯啊!还真不简单,也真是可恶。
秦子霖啧啧叹气:“同为女人,也忍得下心?恶魔!”
可不是吗?我捏了捏拳头,这丰溪村也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明明这样好的风景和风水,偏偏成了这些不法分子的聚集地。而且……对啊,我这时才想到,这地方竟然古今两次成为了伤害妇女的犯罪者的温床!这是巧合吗?
“子霖,我一会想问这个女的一些话。”
秦子霖眯着眼睛看着我,确定我不是发神经了,于是点点头说:“好,我去申请。”
他总是无条件的信任我。
这个毛老三真的是个无赖,还嘴硬。问了不知道多少次,总是淡淡的说些不同不痒的话,让秦子霖近乎抓狂。
“你亲哥死了,你还有心思干那些事?你是冷血呢?还是这案子就是你做下的?”
毛老三用舌头舔着自己的上门牙,不慌不忙的说:“别欺负我们下乡人不懂法。警官,说这些事得有证据啊。”
这话是说得我极其不舒服。他边说边朝我这儿瞟,更是让我浑身冒鸡皮疙瘩。
秦子霖狠拍了桌子,瞪着他说:“你别给我耍花样。我告诉你,现在就只有你没有不在场的证明,你以为你脱得了干系?”
“是吗?原来大嫂二哥他们这么厉害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
毛老三滋滋牙,说:“没什么意思,嘿嘿。怪我运气不好呗,不在场证明什么的,嘿嘿……早知道就留点不在场证明呗。”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左手端水喝水。
我仔细观察了他的手,发现他的手腕长得和正常人不同,有一个很明显的隆起,端水的时候,手一动就发出骨头咯咯的声音,而且还有微微的颤抖。
“我很怀疑他,毕竟他们是兄弟。毛老大应该不会防备他。”秦子霖说。
我却摇摇头说:“我倒不觉得是他。不,我换个说法,他不是杀人的执行者。他的手腕断过,但是没有医治,而是骨头重新长了起来,但是长歪了。我曾经喜欢过一个明星,也有类似的状况,那样的手,是使不上力的。”
秦子霖恍然大悟:“那你为什么说,他不是执行者?”
“就算不是他动的手,也和这事脱不了干系。”我回想他说得每一句话,总觉得会有重要的细节。
什么也问不出来,秦子霖有点气愤。接下来办手续也费了不少功夫,最后还是贺之玲的爸爸一个电话解决了问题。
终于我们见到了那个女头目,刘予香。
“这个女的,跟你们的刑案可应该没什么联系啊,你们为什么非要问她呢?”给我们签字的警察问。
秦子霖看了看我。我摊了摊手,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见到她第一面的时候,我就被她那阴毒的眼神惊住了。那眼睛里没有一丝波纹和亮光,只有野兽般的凶狠和蛇蝎般的冷漠。即便是看到魔王和高级恶鬼,我也没有那样惊惧的感觉。
秦子霖朝我看来。
我吞了吞口水说:“刘予香,那个女孩,是你拐来的?”
“哪个女孩?”问我的是秦子霖。
“就是毛老爷子的那个合法的老婆。”
刘予香冷冷的看着我,嘴角撕开一抹笑说:“谁说的?”
我接了她的话说:“当然是,你的手下,也是这件事你的合伙人,毛老三啊。”
秦子霖没有说话,他知道我在套路她。
刘予香果然有点动摇。毛老三是个无赖,且和她有债务关系,这样的人蛇鼠一窝却同床异梦,彼此之间是不会有信任感的。尤其她是个女人,细腻和猜疑往往更甚。
“你不用套我的话。我可不傻。”她依然冷笑着,可眉头皱的很紧。
我舔舔唇角说:“东北角的渡口。”
她果然瞪大了眼睛。
我继续说:“毛老三是这样说的,说你会往那个方向跑。可是警察们知道,他故意说得这么具体,名为帮你暗度陈仓,实为暗示警方其实你没有逃走。我想,他欠你的钱,还有不少。所以你死了才是他最大的收益吧。”
刘予香看着我说:“我这罪是死定了,所以没什么需要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