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珉打来电话,说还是没能找到乾一道长,不过听说有个大人物邀请了乾一道长去参加一个法会,碰巧正是在CQ市。
这算是个不好不坏的消息。毕竟CQ市这么大,我上哪儿去打听他的下落?可是我很多天都睡不踏实了,也能感觉到魔王正在恢复力量,我几乎已经在生死边缘了。时间不会等我,再难也得去找了。
打了个电话给秦子霖向他辞行。
“不等我一起回去吗?两天就好。”
我站在毛家的大宅门前来回踱步,说:“不了,出来好多天了,还是早点回去的好。只是,毛大嫂什么时候醒了,通知我一声,我有些事要问她。”
关于她说的“司大师”的事。
他叹了口气,说:“这个案子……哎……小贺跟上面问过了,宅子可能要征来作为文物了。毕竟现在的毛家……现在只有一个事情还没头绪了。毛老二这发疯来得有点突然,不知道为什么。”
挂了电话,我坐破损的门槛上发呆。网约车还有9分钟到,思绪把我带回到昨天。
调查结果出来了。
毛老大被害前发生关系的人,竟然是那个女孩。而之所以他能被轻易的扔进河里,是因为躲在暗处的毛老二趁着他达到云雨巅峰的那短短的几秒钟内,整个人处于亢奋身状态,体痉挛无法控制的时候。这就不难理解他为什么没有任何重伤,没被捆绑下药,就这么乖顺的接受了死亡原因。
这一切都是毛老三和女孩的计划。女孩来到毛家之后,就开始有意无意的勾引毛老大,并且成功,一是因为毛老大这个人本身就是个好色之徒,也屡次到铁桥找女人。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她抓住了毛老大的一个怪癖。在SEX的时候竟然是个M,尤其喜欢那些细小的针刺和刀片的切割,不需要太深,轻微的疼痛更能刺激他的感官。
在铁桥的两个失足女手上也找到了愈合的伤口,那是被纤细的刀片无意中割伤的,而女孩身上也是。她们也交代了这个事实。
现在案子已经了结。我回身看着这历经多年风霜,饱经沧桑的老宅,这个许多人眼里的凶宅,如今却是那样的灰暗,颓丧,寂静,仿佛一个垂暮的老人正默默的等待终极的命运,那么悲凉又感伤。
网约车来了。
我坐上车没多久,贺之玲的电话也来了:“煊祺,你要回去了?”
“是啊,回市里咱们再聚聚吧。”
“煊祺……”她欲言又止,声音有点发抖,“你说,那个毛家的老宅……是不是凶宅啊?”
“为什么这么说?”
“她们说有鬼,所有人都说有鬼,尤其那个毛老二疯了……老是嘟囔着,好多鬼……我有点怕!”她那样说着。
我却不知道如何说。别人怎么怕,都没事,她可真不需要怕,她那骷髅痣里就有着顶级的恶鬼,谁敢招惹她啊。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这老宅里虽然没有魔,也没有鬼,但是在毛老三眼里却是透明的,他窥探着每个人的欲望和秘密,导演着一场场戏剧。
一想到他,我忽然又皱起了眉头。
他的眼神在告诉我,还有他说的“名不虚传”这句话……他莫非真的认识我?我打了个寒颤,扬头看着四周,看着由远及近的两束灯光,我忽然有个感觉,我被监视着!我被人监视着!
“好多鬼……”我咂摸着这话,心里猜测,这毛老二或许是做贼心虚,那也应该是惧怕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大哥啊?再怎么说,也会是那个被二嫂捏造的清朝男子啊?为什么说“好多鬼?”
我灵光一闪,立刻问秦子霖之前让他帮忙调查的刘予香的身世。
“什么,你怀疑这个刘予香是曾经告发贝勒爷的刘家后人?”秦子霖有点茫然,“你在说什么啊?我都不知道你关心这个干嘛?多少年前的事了?不过,我确实打听过,这个刘予香虽然也是本地人,但是祖上就是个种地的农户,和贝勒爷没什么照面的。”
不是她!
我脑子一炸,忽然明白了过来,马上打了电话给赵村长。
“啊?贝勒死在什么地方?”赵村长愣了愣。
“是的,很重要!”
赵村长说:“嗨,我也是听老辈子说起过。巧的很,就在吴三儿家鱼塘边,就一堆灌木的后面。”
我立刻叫司机调头,朝着那个地方而去。
扒开半人多高的一大堆灌木林,我朝着深处走去,哪里有一处凹地,据说曾经是行刑的地方,凹地里有个一米五高的洞口,像是天然形成的,已经被杂草覆盖。我奋力的揭开,弯着腰走了进去。
一股股寒意袭来,带着无数的悲凉与绝望,刺痛着我脊梁。是阴魔没错,而且,不止一只!
“啊……”一阵嘶吼传来,一团黑色的烟雾朝我袭来。
我摆好阵势正要反击,却见又一团蓝色的烟雾赶了上来,将黑色的烟雾阻住,用低沉如闷钟般的声音将黑色的烟雾阻了回去。
这是怎么回事?
那团蓝色的烟雾慢慢化作出了人形,是一个男人,一个身穿深蓝色朝服,梳着长辫子,正是一副清朝贵族的模样。他面貌正挺,儒雅,看到我有些惊讶,忽而又露出一个笑来。
我确定,他是阴魔。我也曾经见过蓝色的阴魔,古舟洞里的乌恩其就是。蓝色的阴魔似乎——没有恶意。
我脱口而出:“贝勒爷?”
他点了点头。
我从他身后看到无数团黑色烟雾在蠢蠢欲动,却因为惧怕他而只能躲在深处。那些黑色的烟雾逐渐化成一个个女子,面目狰狞,却又带着悲伤。
“她们是曾经被害死在这里的女孩子?”
贝勒爷的阴魔还是点点头:“也不知多少年头了,想不到竟有与活人对话的一刻。”
我眼睛有点酸,说:“你是冤死的。”
他低头浅笑,回头看着那些阴魔:“她们也是冤死的。可我不忍她们出去害人,就守着她们吧。”
我终于抑制不住的眼泪,心里仿似被重重捶打一般:“你就这样,为了那些害死你的人,一直守着这个女孩的阴魔,这么多年?你竟然为了这些人,化成了魔……”
他依然笑着:“不记得年月了。”
我吸了吸鼻子说:“你可以放心了。我来送你……送你们……去轮回。你也放心,我不会……不会让你……”
他忽然释然的笑了,朝我鞠了一躬:“多谢了。”
我摆出阵势,就要念出门引咒,忽然深吸一口气,对着贝勒爷说:“春把枝头绕,不栖三只鸟。独斟小竹楼,醉看桃花笑。贝勒爷的诗,真美!”
小小的洞穴,恢复了宁静。我瘫坐在地上许久,心里压抑的痛苦难以宣泄,抱着膝盖哭了起来。为了贝勒爷,也为了毛老三。
我打听到了那个精神病院,见到了找村长的母亲。
她愣愣的坐在病床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死灰一般,了无生气。
我本来猜测刘予香就是那个陷害贝勒人的刘山琤的后人,可已经证明不是。我又想起来村长曾说,他的母亲与刘予香曾是本家,也是当地的富户,再加上她见到毛家老宅时候的模样,还有“德书轩”莫名其妙的落在赵村长的名下,就断定,她才是当年的刘山琤的后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刘山琤会诬告贝勒爷,也不知道他事后有没有悔恨。或许有吧,连这个隔了几乎三代的孙辈,也因为愧悔而疯了不是吗?
我走到她的跟前,与她的眼睛对视,然后握住她的手,平静的对她说:“贝勒爷,安息了。”
她那死灰般的眼睛忽然闪了一丝光,没有焦点的瞳仁忽然与我的视线连在一起,然后慢慢的,被晶莹的液体充盈,又慢慢的滑满了她的面颊。
她从枕头下面掏出一个小小的首饰盒,交给我。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封封古老,泛黄的书信。是她的祖先刘山琤事后写给一个故交的信,里面不仅叙述了所有诬告贝勒爷的事实,也有对于贝勒爷的忏悔。
我想,很快,贝勒的冤屈也将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