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是来送醒酒汤的。
赵容则知道桑枝是赵宛舒的丫鬟,虽然接触不多,但是印象却是不错的。
他朝着她颔首,“端过来吧!”
凌桥醉了酒,正四仰八叉地躺着,脸颊陀红一片。
不过虽然醉了,但他却并不会耍酒疯,只是英挺的眉头紧紧地皱着,然后一动不动,偶尔挥动下胳膊肘,似是格外不舒服。
赵容则也不好让个姑娘家来喂汤,故而他只能推了推凌桥,“凌桥师傅,你醒醒,醒酒汤来了!你起来喝!”
但凌桥对此的反应是无动于衷,只跟着嘟囔了两句。
赵容则见此,只好自己起来把人给扶起来,他支棱着把凌桥支起来,然后看向旁边垂着头,文文静静的桑枝。
“给我吧!”
桑枝连忙把手里的碗递上去。
凌桥倒是很配合,基本是喂到嘴边的也就咕噜噜地喝下去了。
等到喂完凌桥,桑枝福了福身,示意另外一碗是赵容则的,让他也喝了。
赵容则愣了愣,他酒量好,其实向来不喝这些的,只是话到了嘴边,看着桑枝期待的眼神,他也只好接。
“多谢。”他当下端起,也吨吨吨地喝了起来,一口闷了下去,不过喝完的瞬间,他忍了又忍,脸色还是变了:“唔,好酸……”
他吐了吐舌头,连忙跑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开始喝,他一连喝了好几杯,才冲淡了些许嘴里的酸涩味。
他惯来最不能吃酸的,本来看凌桥喝得那么淡然,还以为味道很正常,等到自己喝下去才晓得其中苦涩。
“他怎么能那么淡定地喝,他不会是没有味觉吧!呜哇!”
赵容则真的是很敬佩了凌桥的,他怎么能像是喝白开水那样的面无表情的。
难道喝酒能把人的味觉喝坏了不成?
桑枝开始还有些慌,忍不住朝赵容则摆了摆手,询问他是否有事,她不能说话,所以很多时候不能表述自己的想法。
这醒酒汤是她根据赵宛舒的说法做的,用的是酸枣,陈皮还有葛根,所以熬出来味道会很酸涩,但据说这样的效果是最好的。
她不知道赵容则不能喝!
赵容则觑见她急得脸颊都红了,她长得本来就很娇艳,只是平日里太过安静,就导致存在感很低,如今看起来就像是三月的芳菲般耀眼。
赵容则有些想笑,他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只是等笑出来,他才发现这样好似不对,他连忙又去憋笑,憋得脸都红了,他边咳嗽边道,“咳咳,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咳咳,你可能不知道,我向来不大吃酸的,所以这个我才……”
“不过不妨事,这跟你也没关系。是我的个人问题!”
桑枝被他弄得一愣,以往她家也曾富贵过,也不是没见过那种随意拿奴仆出气过的小姐少爷的,但如赵容则这种,凡事都往往自己身上揽的,当真是凤毛麟角。
就是当初叶奉贤说喜欢她,但当初她被派去伺候他时,遇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不是没朝她发过脾气的。
虽然最后他还会若无其事地继续来骚扰她。
但到了赵家却不曾有过,赵家上下几个兄弟,无论是柳家见过的温文儒雅的赵容朗,还是看起来高大威猛的赵容则,间或是憨厚老实的赵荣贵,他们个个对待她的态度都很平常。
可以说,若不是赵宛舒立了规矩,这家里还真有分不清上下里外的。
赵家虽是农户出身,入了门大家都要干活,不如高门大府自在轻松,但桑枝却觉得很舒服。
因
为他们会尊重她,不会因为她是个下人,不会因为她长得漂亮,就对她有什么心思,个个心思都很淳朴。
她喜欢这样的地方。
所以,眼看赵容则尴尬地解释,她怔愣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很快又忍住,她想了想,掏出了一个小荷包,拿手帕隔着,从荷包里倒出几个糖渍甘梅来。
然后,送到了赵容则跟前,举了举手示意。
赵容则惊讶,“给我的?我不吃娘们唧……咳咳,我是说我不吃零嘴的。你自己留着和你弟弟吃吧!”
桑枝却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收回,她比划了下。
这是赵宛舒带着她们亲手做的,之前是给林彩云做来当零嘴的,林彩云怀孕后总是要吃药,难免嘴里苦乏,所以赵宛舒特地去买了晚季的甘梅,腌糖渍出来。
还给他们这些下人都分了,桑枝是赵宛舒的贴身丫鬟,分得也更多,平日里她忙累了,也会含上一颗,便觉得一天的劳累都轻松了不少。
这个最是去异味,所以她觉得赵容则是需要的。
赵容则是没大看懂桑枝说的什么,只能连蒙带猜,“你说什么……啊,你该不是让我吃这个吧!我真不用……你,你非得说的话,我就吃一颗,一颗吧!谢谢了!”
推辞不掉,赵容则也不想跟个姑娘家在这鸡同鸭讲,只能硬着头皮拿了一块甘梅。
说实话,他是典型的北方口味,能吃咸,但酸甜的适度却没那么高。
像这种女孩小孩的口味,他一贯是敬谢不敏的。
但等真的吃下口后,酸甜瞬间扑面而来,让他忍住眯起了眼儿,可很快方才那股酸涩就被冲得一干二净,从灵魂深处都是这股酸甜味。
赵容则口水都不停分泌,他忍不住道,“这……我方才就不该喝醒酒汤,这个就足够我清醒的了!真的,我现在真的一点醉意都没有了。”
他见桑枝有些失落,忍不住补充了句:“我没其他意思,我是说这个也蛮好的。真的,我挺谢谢你的,我现在嘴里不苦涩了!”
桑枝本意是想帮他冲冲异味的,不过看他如今精神头好起来了,她也忍不住弯了弯眉头,笑了起来。
她收起东西,神色轻快地朝着赵容则福了福身,就端着碗筷出去了。
徒留下赵容则捂着被酸到牙根,眼见着她走远,他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女孩子的口味真是——奇特啊!”
不过,她那笑容还蛮好看的。
赵容则也没多想,扭头给凌桥盖好被褥,这才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