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是世间巅峰的强者之一,这世上比他更强的人不超过五个,但这几十年,他所承受的压力可以说是最为庞大的。
因为面临永夜的威胁,为了生存他不得不带着荒人南下,而这直接触动了天下诸国以及神殿敏感的心脏。
天下皆敌这对荒人来说并不是一个很遥远的词汇。
而且不难想象,在未来荒人必将与中原诸国和神殿有一场更加剧烈的碰撞,那将真正决定他们族群的生死。
荒人的实力固然不弱,但面对西陵诸国甚至唐国的铁骑,胜算依然极为渺小。
方谦在做过一段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便很平静的将这些猜测或者说预见一一叙述而来,唐沉默着没有反驳,因为他很清楚,对方所说的话没有一丝虚言。
但他最后依然还是发出了疑问,他的声音如同沉重的山脉,平静中充满了雄浑的力量。
“所以,你想要什么?”
方谦微笑着说道:“我想与荒人联盟,以左帐王庭单于的身份。”
唐眉头微微松开,他了然的说道:“原来左帐王庭最近停战,是出自你的命令,无怪他们敢无视与中原诸国的盟约。”
在对方这样的强者面前,那所谓的盟约并不会有什么太高的约束力。
可即使如此,对于联盟之事他还是有些疑问。
“可你毕竟中原人,甚至还出自知守观,我要如何能信任你,毕竟这关乎我族群的生死,我必须避免所有可能出现的隐患。”
方谦很理解对方的谨慎,但他也第一次发现,看似勇猛无双的魔宗行走唐,其实也是一个极为小心谨慎之人。
他微微有些可惜,如果他拿着明宗的令牌而来,唐只怕不会有任何的疑问,但他现在没有,所以他必须要给的对方一个能够信任他的理由。
而这个理由,其实并不难。
他看了看这碧蓝如腰的湖水,开口说道:“叶红鱼已经叛离了西陵,如今就在左帐王庭。”
唐微微有几分惊愕,但随即便恢复平静,以叶红鱼那种疯狂的性格,不论对方做出什么事情,他都不会太过奇怪。
他只是摇了摇头说道:“不够。”
作为神殿千年之敌,他很了解西陵的现实和裁决的特殊,所以哪怕叶红鱼此时叛离了西陵,她依然有能力重新回归,甚至是以西陵最高的那几个位置之一回归。
所以这个理由在他这里并不足够。
方谦平静的说道:“她如今是明教的戒律神官,而明教,是我所开创的新教。”
短短的几个字却如同闷雷一般在唐的大脑中炸响,他很清楚新教意味着什么,尤其还是以明为号的新教,这意味着对方将会是西陵神教真正不共戴天的死敌。
所以他也就不必担心对方会在将来撕毁盟约。
唐高大的身躯微微有些颤抖,语气也多了几分难言的复杂。
“我明宗覆灭的这二十几年来,你是第一个敢以明为号创立新教的人,我不知道该佩服你的勇气,还是佩服你的疯狂。”
方谦微笑着开口说道:“不论勇气还是疯狂,都需要实力的支撑,若非昊天的存在,早在很多年前,夫子就将神殿灭掉了,如今的我虽然远远比不上夫子,但在神殿之中,若无昊天插手,没有任何人能够让我畏惧,包括远在南海的观主。”
他看着唐问道:“所以对于联盟一事,你的意思是?”
唐微微沉默,然后开口说道:“此事我必须与长老会商议之后再作决定,但不论结果如何,我可以保证,只要左帐王庭不出手,我们荒人就不会出手。”
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但这样的结果方谦也完全可以接受,他相信唐的承诺,所以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一言为定!”
他留下这四个字之后,身影便倏忽消失在原地,根本没有人能够发现他究竟向何处而去。
唐的目光带着几分震撼,他曾经在另外一个书生的身上看到过同样的场景,所以他很清楚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境界,这样的境界让他既向往又隐隐有几分恐惧。
半晌,他叹息一声道:“无距之境,果然非凡,只是不知那天魔境又会是何等的玄妙。”
而此时长安,宁缺在数日前轻松以洞玄巅峰的境界击败了前来挑战他的柳亦青,既然处于同样的境界,论及战斗这世上便很少有人能够与他匹敌,所以这场胜利很自然也很简单。
因为朝小树的剑被方谦提前收走,所以柳亦青虽然败了,但并没有被刺瞎双眼,也并没有任何难以痊愈的伤势,甚至就连气势也没有任何低落。
相比起数月前他如同孩童一般被轻易将剑夺走的那一幕,如今在真正的战斗中落败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哪怕他的对手仅仅只修炼了两年不到。
他很平静的离开了长安,宁缺并没有在意他这些,他现在要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为了一个目标,那就即将回归长安告老的夏侯。
夏侯的归老是大唐和书院希望看到的,但不是他希望的,如果这般轻易的让他归老,那将军府和那小山村数百条人命岂能甘心,他又岂能甘心。
方谦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如今虽然拥有轻易击杀夏侯的能力,却只是略施惩戒,便是因为他和夏侯之间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他纵然不喜夏侯,杀他这件事情也不必他来做。
当然长安城中的一切此时和他都没有太多的关系,他只是独自一人跨越了数千里,来到了一座由数座山峰相连,形状怪异,如同黑瓦的山下。
这座山叫做瓦山,山中有一间古寺,名为烂柯。
它落于尘世,胜过世间烟云七十二寺,在所有的佛门信徒心中,烂柯寺都是无比尊崇而神圣之地。
在这里每年都会举行一次盛大的孟兰节,此时距离孟兰节的开始尚早,因为佛门向来喜静,所以方谦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便显得有些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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