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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的光华殿是座历经数百年风雨的上了年纪的老宫殿,据说与芳尘台同一时代修筑,匠心独特,经历了风风雨雨而屹立不倒,置身其中,仍然是金碧辉煌,可说是巧夺天工。
子莫看着这被上下打点得如同新婚洞房的宫殿,觉得荒唐可又笑不了。
“兰陵殿下,今晚你就在此处歇息。“陈蔚然将他引进了宫殿中,指了指案台上,恭敬禀道,”殿下,请换上喜袍。“
顺着陈蔚然所指的地方看去,那里工工整整地叠放了一套大红的绸缎喜袍。
子莫走了过去,手指抚摸着那件精工细作的衣裳,没想到他还真有一天穿上这大红的袍子,更没想到,他竟有一天是着喜服等着那胡搅蛮缠不羁伦常的高湛。
不禁摇头苦涩勾了勾唇角,罢了,他也早就没有了什么礼法,既然是约定,就当守信。
陈蔚然以为这兰陵王是有什么反水,正踌躇之时,便见那人手里搭着喜袍竟往屏风后面去了。
“你先出去吧,我换衣裳。”屏风后面传来的声音如同拨了心弦,陈蔚然愣愣间便脸色潮红,赶忙低头领命道,“是,属下先下去了。”
夜凉,只有宫殿外回廊上的灯笼罩着这儿一片通红。整个邺城皇宫都是鼓乐喧嚣一片喜气。似乎这个角落,在这个光华殿还冷清了些。可这儿虽没有觥筹交错之声,却处处透着肃穆端庄。骑都尉陈蔚然把自己的心腹都派来把守,这些人也是嘴巴最严的,门外把手的士兵见陈蔚然出来都揖了揖,陈蔚然打了个手势让他们都退到暗哨之位,不要在这里让陛下来了便觉得碍眼。
龙凤红烛滴着眼泪,子莫从那铜镜中看到自己一身的大红。
看看镜中的自己,再低头瞧瞧自己的喜服。这便是大婚了?空荡荡的大殿里传来外面的礼乐声响,子莫开了窗,看到窗外便是那芳尘台。
夜风撞了高台翘角的古兽风铃,带起悠扬的声响。
渐渐地,那些皇宫正殿里的歌舞声被悄悄淹没,周身的风绕着子莫的大红礼袍翻动着他的袖袍衣角,衣袂飘飘,高湛推门进来,一时间被眼前的场景震楞了神色,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拉住子莫的手,大喊了一声:“你别走!”
子莫如梦初醒,回头直直看着身侧这人,一身红色让高湛冰雕玉啄的脸上沾了几分艳色,不似往日里看到的那般不近人情。。。。。。似有什么打扰了那夜风的兴致,光华殿中一时间凝滞了时光,流动飞舞的气流平地消散,窗户砰得撞了一声,便在大殿里恢复了一派寂静。
耳边又有前面的正殿传来的礼乐丝竹之声,还有宾客们在大声喧哗祝酒。
“我能去哪儿?这么大力拽着,想是喝多了酒了?”子莫问那人道。
“我,我以为你要逃。”高湛竟然一时间氤氲了双眼,许是真喝多了,竟多了许多的孩子气,死死拉着子莫的手,唯恐放开了他他便不见了一样。
方才是怎么了?子莫自己都不知道,只是碾转其间,真到了结发相守的时候,他还真的心生彷徨。如能化成一缕青烟离开这红尘万丈也好,可大约这人,这个桀骜不驯之人,该会是何模样?明明不是他的过,可看着那人的伤情之色自己竟也有恻隐之心。不对,该不是大慈大悲的怜悯,不知道何时开始,高湛的悲喜已经能牢牢牵动他的心绪。
“一身酒气。。。。。。放开我。”隐隐闻到了高湛身上的脂粉香气,想到他便是从那胡皇后那儿来的,没来由便是一阵排斥。
高湛呆呆立在那儿,看着眼前的人儿在他面前走过,方才太失态,他都未仔细看一身喜服的长恭是多么惊艳绝绝。从身后猛地一把揽住那人的腰肢,把头埋在长恭的肩颈间,甚是欣喜地埋头。
“放手听到没有,浑身骚气还敢赖着我。”子莫说得声音极轻,他就是觉得这样便成亲了还当真是有些不痛快了去。念头一动,觉得自己这般便是可笑,他竟然也开始耍了性子了。可兴许真是这龙凤红烛与大红的绸缎喜袍让他有了异样,身处其中,竟也开始较真,怪眼前这人太过轻佻。
“长恭说什么?”高湛听得分明,揽着子莫的腰将他转了个方向,让两人面对面着,才看的清彼此眼中的神情。
“没什么。。。。。。皇帝陛下这都不到午夜,便从新后那儿出来了?”子莫转开了脸说道。
“长恭,你可别让我觉得你在吃醋才好?不然,我得开心成什么样儿啊!”高湛说完,已经猛地一把抱起子莫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个孩子,一手托着他的身体,一手揽着他的腰背,笑着团团转着让子莫都看不清楚眼前的场景。
一个劲地转着圈,这人当真是疯魔了不成!
“放我下来!你看看你成何体统!”子莫恼极,扯了扯那人的发丝,可高湛转得太快,他向外仰了仰身子却是一个摇晃更加深地埋入那人的怀里。
“长恭吃醋了,长恭吃我的醋了,哈哈哈!”笑得没心没肺的,子莫脸都红了,生怕这疯魔的声音传到了外面让人听了去。
“好好,你愿意这样转圈转一夜便继续,我困了,你放我下来,我要歇息。”子莫拍着高湛的后背说道。
“嗯?”高湛一听,顿时眼色深了深,慢慢停下脚步,却还是把子莫抱在怀中,直直看着自己梦寐以求的那人,说道“为夫忘了,还有交杯酒没喝呢。夜色不早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可不能再虚度了去。”
那人的眼神烫人,子莫深深喘了口粗气,烧得人别开了视线。
高湛抱着子莫将他放在了床榻上,郑重其事地扶他端正坐在床边,让他别乱动。
子莫纳闷这人是要搞些什么名堂,便看着高湛走到了摆放着龙凤烛台的案台边。
那里还有首饰盒,只是子莫进来后并未翻看这些。高湛打开了盒子,取出了里面的一个金光灿灿的发冠。
“我知晓你定当不喜欢女子的凤冠,所以我特意命人打造了这个。我也不知道几世才修来的这良辰美景,你戴上让我看看,今晚就依依我,好吗?”有些恳求的语调,高湛的眼中没了往日的刚毅冷漠。
子莫点了点头,高湛开心地坐在了他的身后,取下了他头上的玉簪子,用牛角的梳子给子莫梳理起长长的发丝。子莫抬着头,也不知道这人在弄什么玄机,很是耐心得一下下梳过他的发丝,不急不躁,像模像样,还当真是让他刮目相看了。
“好了,长恭看看!”高湛满意点头,拿了面铜镜给子莫照了照,问道,“如何,好看吗?”
子莫吸了一口气,他认识此人十余年,还当真不知道这人还有此番手艺。
“长恭不说我也知道你甚是欣赏为夫的手艺,等着。”高湛满脸得意笑着,取了一块大红绸缎过来,子莫只觉眼前一片火红拂过,便只能透过绸缎,看到眼前的人影摇晃了。
“做什么啊?”子莫欲要撩开那大红绸缎,却被高湛轻轻打着手让他放开,“娘子怎能自个儿掀起盖头,太过淘气了。”
说着,一杆喜秤轻轻深入了那盖头下面,缓缓地向上一挺,子莫眼前亮了一片,引入眼帘的便是那个兴致盎然眉目含笑的高湛。
“长恭,喝酒。”高湛放下喜秤,端起一旁的铜酒壶将一杯酒斟满,放入了子莫手中,自己手中也执起一杯,倒满。
高湛在他的面前低垂着头,红色甚是喜气,映衬着那人过于白的皮肤有了勃勃生气。
长眉舒展,情到深处连那形状冷酷的眉眼都倾泻着婉转柔情。
看高湛一丝不苟的认真模样,子莫突然有些心悸。
这本不过是一场委曲求全与悖逆失德交错而出的交易,可他心中偏偏生出了多余的涟漪。如此多事为了什么?看高湛陶醉在这场绮丽的梦中,子莫心中明白三年之约的无耻和污秽,终究配不上此刻这一场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婚礼。他的手慢慢抚上了高湛的脸庞,高湛有些意外地看向他,视线相触,便是心弦缓缓撩拨。梦一场,爱一回,他没有高湛这么痴狂执着,可是还有言不明道不尽的羁绊。
高湛的手缱绻地绕过子莫的手腕,他杯中的酒盏还是送回他自己的唇边,看着那美丽的长恭笑笑,低头便痛饮而尽。
子莫也垂头一饮而尽,便当是梦一场,陪着这人无所顾忌一回。
高湛如同痴迷于他眼中的颜色,低俯着身子,慢慢贴近了子莫的唇瓣。舌尖温柔扫过,如同羽毛。
高湛并未再次欺身上前,突然离开让闭着眼睛的子莫有些意外。
不一会,高湛从案台边取来了一本烫金的红色书简,打开,竟是份婚书。
“长恭,把生辰写上去吧,从今以后我们二人便是夫妻了。”高湛微笑着说道,那眼中的光华闪烁,像是平生的夙愿不过如此。
外面的风透过窗棂的空隙,吹得屋中的烛火猛烈晃动。
子莫看看高湛,再看看他手中的婚书,一时间还有些出神。
二更天了,听得外面的打更人在巡夜。
正月初八,春雪才化,半夜的空中竟有道惊雷炸响。
“何必如此,你和皇后的婚书可是要入宗庙的,再多一份,不过是儿戏罢了。”子莫怕这么一写,还真是要当真了,于是他推脱说道。
“朕没写,朕的婚书只有和长恭的。。。。。。入不入宗庙没关系,只要长恭允我这一世便够了。”那人的眼光灼灼,而天雷从天边也是滚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