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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子莫托着腮帮子坐在窗前,眼睁睁地看着这日头从那东边升起,随即又缓缓挪移到了当空。如是在那黄花梨木的椅子上生了根一样,许久了一动没有动过,除了不断地长吁短叹。
一只孤雁飞过,子莫的眼光随着它掠过万里晴空。最后还是长长叹了口气,他这神色,比久锁深宫的怨妇好看不到哪里去。
阿凉不时地在这岁羽殿中进进出出,一会是拿着抹布四处擦拭,一会又端着茶水点心到子莫面前晃来晃去。看起来侍候主子侍候地挺忙活地,其实这眼上眼下全在打量这兰陵殿下的神色举止。
自从那天从宣室殿回来以后罢,阿凉就觉得殿下他死寂地让人甚是心疼和忧虑。
陛下该也是察觉到了这般变化,所以这两天都只是通过她这个奴婢打探长恭殿下的状况,连入了这岁羽殿亲自露面都似乎有些忌惮。
啧,陛下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竟也知道怕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长恭殿下可是威名远播的兰陵王,他若不愿如何能把他逼得如此之紧呢?哎。。。。。。
“殿下,您渴吗?喝点水吧。”阿凉一边心里怨怼着这皇帝陛下的霸道替殿下难过,一边微笑着端茶送水希望能让殿下少些苦闷,不说不动地,这如何还像个活人?可不要魔怔了罢!
“阿凉,我知道你想陪我说话,可我真是无话可说,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子莫说的都是真心话。他突然对自己的人生很是茫然。
他算是什么?齐国质子,这大周皇帝的男宠,亦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从未想过他有一天竟也会到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境地。
呵,鬼才知道那宇文邕发起狂来又会如何待他!这种日子过得越长,他该是越会失了常性。
比如此刻,连自己的魂儿都是麻木的,犹如早已经游离体外,想回去邺城看看,空留了具躯壳在此处罢了。
“殿下可是思乡心切了?”阿凉突然说道。
子莫听了这话双目间激起了些波澜,他转头看了看这丫头,有了些许期待。
“今个儿早上,我想去那酒坊里给殿下买几坛子好酒让殿下舒心些,没想到那里突然就有了消息托我带给殿下。”阿凉笑着,将一坛子小小的桂花酒送到了子莫手中。
子莫心领神会,揭了酒坛子的封口,取出了里面所藏的密信。
看了一眼,顿时神色转好,两眼开始有了光彩。阿凉笑了笑,觉得这真是及时雨了,殿下身上似乎又有了生的渴盼,显了勃勃生机。
“可是邺城那边有了好消息?”阿凉轻声问道。
“嗯,我国陛下醒过来了,总算是醒了!”子莫甚是动容,他紧紧捏着那信笺,眼眶都不禁红了起来。
这也并非都是为了私情,高湛身为一国之君,他的生死安危牵动着齐国上下,社稷江山万千黎民百姓。
重重出了一口气,子莫犹如又看到了母国的前程似锦。齐国能过了这一难关,也不枉费他于这里的忍辱负重。
噙着眼泪走了几步,那绝美的唇瓣抿了抿,似是在欣慰发笑。
阿凉看他心情转缓了不少,便立马奉上了她亲手做的膳食,拖着他到桌子旁坐下好好吃顿中饭。这些天长恭殿下没有一顿是吃得有味道的,真是担心死她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子莫也觉得饿了,便吃得格外有胃口。
阿凉给他夹着菜,劝殿下把她亲手做的膳食都吃个干净,这才对得起她忙活了一上午的时光。
子莫知晓这丫头是真心对他好,看着她和看着自家的小郑儿一样,便给她也添了双筷子,让她一起吃饭,
阿凉起先是万般推却的,不过看着这殿内四下无人,长恭殿下又着实是平易近人,便欣然接受了开心地坐在子莫身旁陪他一同用膳。
吃吃喝喝,阿凉突然又记起一件紧要的事情来。
“殿下前些天让我打探的那宇文嫣的事情,凉儿如今也打探清楚了。”
“真的?宇文嫣可还好?”子莫一听立马放下了筷箸,也怪他这几日恍恍惚惚都快把自己都忘干净了,如何还记得这寻故人的事情?
“这,自然是不好。如何能好呢?嫣郡主一直都未许配人家,宇文护倒了,她便也失了依靠了。”阿凉甚是感伤地说道。
“那我去看她,她如今在何处?”子莫问道。
“不行,嫣郡主一听说是兰陵殿下您让我去寻她的,郡主她甚是动容,都哭了。可是又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说是绝不能让我带着您去找她。即便您去了,她也是断不会见你的。”小阿凉一口回绝道。
“这是为何?”子莫不解,问她道。
“嫣郡主是要强的人,她又对你甚是挂怀。。。。。。如何都不会让您见着她如今落魄的样子的。
殿下啊,您也该想想,嫣郡主是女子,如今韶华老去,她宁愿在你心中留下她当初最美的样子,也不想让您见了她如今的状况而去怜悯她。她身为宇文护的家眷在这尼姑庵里被拘了自由,但每日也不是绝了念头。
她的刺绣活儿极好,有时候偷偷让人拿出去卖了换些银两,倒也能自食其力的。阿凉其实心中甚是感佩这位嫣郡主的,真是生性傲然的女子。”
子莫点了点头,他听了个明白,知晓这人便是这样的性子。这么多年了,还是如此,遗世而独立,只是那尼姑庵里的人知晓她的身份来历,如何没有几个攀高踩低的势利之辈借机给她各种罪受的?
况且宇文嫣这一生,前半辈子被齐国囚禁在并州府地牢不见天日,如何下半辈子还能这样失了自由?她不见他是她太苦,见了他又能说些什么?
如此,他更该为这昔日故人做些什么了。
这么一想,脸色有些惶惶而又无奈。沉思片刻,像是终于下了什么决心,他抿了抿开口道:
“你和皇帝陛下说,晚膳来我这儿吃。”子莫的声音如同蚊鸣,连就坐在一旁的阿凉都不禁皱了皱眉头一脸没听清楚的表情。
“殿下说什么?”阿凉纳闷。
“让陛下来我这儿用膳吧,我有事求他。。。。。。”子莫倒也是开门见山,虽这般言辞倒是很像后宫女子邀宠,可他权衡了再三,除了这宇文邕能帮上忙,真还没有第二人能给这宇文嫣自由了。
反正,这也算是他如今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子莫脸色不好看,撇头愣愣看着虚空一点。
阿凉终于听清楚了,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然后喜出望外地就欠了欠身子,赶紧一溜烟跑出去朝宣室殿通报去了。
“这鬼丫头,看来宇文邕着实没少给她好处啊。心里还不是偏帮着?”子莫看着这丫头的背影嘀咕道。
华灯初上,宇文邕这一下午阅览奏章都没了心思。游魂一般早已经在岁羽殿外徘徊。离得远些,又走得近些。
兜兜转转怎么还没到这晚膳的时间!
“陛下连自己的宫殿都不敢进来,该是让人笑话了。”子莫实在拗不过这人的一板一眼,为人处世便是严谨地让人抓狂,在宇文邕第三次在岁羽殿外探头探脑的时候,终是先出声了。
宇文邕愣愣,脸上是孩子般的一阵欣喜。还不禁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衣冠是否得体,才敢迈开了步子朝岁羽殿入内而去。
几日刻意回避,这样再见,终是有些抹不开面子,他和宇文邕神色都显局促。
子莫别开了脸,而皇帝陛下也不敢再直勾勾盯着看了,怕他又生厌。
看着这人坐到了他的身边,脑海里翻腾着是那日在宣室殿中的荒唐和屈辱,身子不由一紧。
没想到他如今只是见了这人便会不由露了怯色,不禁长长出了一口气,也不知晓说什么,索性拿起酒壶给自己面前的酒盏里倒满了佳酿,一仰头干了入肚。
。。。。。。
他原以为喝了酒总能说出些什么,结果,话堵在嘴边,什么都还是说不出。
只能接着往自己的酒杯里再斟满,子莫也不知晓他这是在干什么,似乎是索性把自己灌醉了,让这皇帝陛下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他就当做今晚是被狗啃了吧。
“行了,你这样子我看了着实难受。不就是宇文嫣对你有恩你想让我还她自由,我知晓了,你何苦为了这种事情来求我。”宇文邕看得倒急了,一把抢过了子莫手中的酒杯,怨责道,“她当年帮你就如同是帮我,只有你长恭殿下知晓报恩,而我宇文邕却是恩将仇报的混账嘛!”
宇文邕站起了身子,一口喝了子莫酒盏中的酒。似乎胸口中这闷气也憋了好几天了,一杯下肚还不够,连着把子莫手中的酒壶都给抢了过去,自顾自喝得很凶。
“你给我住手,莫要等会发了狂性又怪这酒!”子莫没好气说道,一把过去要夺那酒壶,却被这人反锁住了身子拥在身前。
。。。。。。烛火照得这岁月殿内影影绰绰,宇文邕揽着这人的肩膀便是垂头偎了上去。觉察到这人身子的一阵僵硬,才发觉自己又是这般情不自禁。便倏然放手,兀自坐回到了桌旁。
子莫回头看了看这人,不知道为何,此刻宇文邕埋头饮酒的样子让他有些心疼。形单影只,似乎他已然习惯如此。
“宇文嫣的事情我会安排妥当。你不必为她委曲求全,我与你不该是这样的关系,论情分,你更不该为了她来我这里求这个人情!”宇文邕说这话的时候是委屈的,还带着点醋意和妒忌。
“当初,你可是为了保全我才背了弑杀我皇兄的罪名逃出未央宫的,如今,却只见你顾着那宇文嫣的搭救之情,对于我,倒成了陌路之人了!”宇文邕许是喝酒喝多了,平日里只会憋在肚子中的话,如今倒是可以说得畅快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