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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木奇同达木思和乌日娜又回到了城楼上,前者忿忿地说道:“这日本人也太猖狂了,竟敢公然带枪出城,那还岂不是找死?”
达木思提醒道:“还不止这样简单吧?我看他们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就是调虎离山了,幸亏乌日娜刚才看破了这一点,我们才没有中他们的计。”达木奇心中舒缓了些。
乌日娜若有所思了一会儿说道:“也许那个瓦里西还有更深一层的用意。”
“快说说看。”达木奇和达木耳几乎是异口同声说道。通过同乌日娜还不到一天时间的相处,这兄弟二人已把对方佩服得五体投地。
乌日娜说道:“我敢肯定那个瓦里西已经见到了拉林,而拉林没有向他透露我们同他谈话的内容。”停顿了片刻又说道,“退一步讲,瓦里西至少没有从拉林那里觉察出危险正向他逼来。”
“这和日本人闯东城门有关联吗?”达木思没有明白乌日娜话中的意思。
乌日娜回答道:“岂是有关联?而且联系得很密切。”接下来解释道,“瓦里西离开自己的住处就是担心拉林供出自己,见对方平安回来了,他的担心也就消除了,但是那两个日本人刺杀达木奇王爷已成事实,判断出王爷这边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进行报复,不揪出幕后主使绝不会收手,这才有了那几个日本人带枪闯东门,现在他们死了,达木奇王爷的仇也报了,自然该鸣金收兵了,有了这样宽松的环境,那个瓦里西也该现身了。”
“也就是说我们后面应该更加小心了?”达木奇问。
乌日娜也重重地点了下头。
达木奇同达木耳和乌日娜正在说着话,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几个人隔着房子中的窗户向外窥视,见是十来个穿着打扮和守城的兵士同样的人由东向西驰来,尤其是这些人的肩上都扛着快枪,至城门前也不下马,守城的兵士上前盘问,其中一个人用马鞭向城门口一指说道:“我们奉达木奇王爷的命令出城去有要事要办,快给我们让开道路。”
守城的兵士又问道:“你们可有达木奇王爷的手令或令牌?”
骑在马上的那个人不耐烦地从衣兜中掏出一张纸在守城兵士的面前晃了一下说道:“你可看仔细了,这可是达木奇王爷亲自书写的手令,后面还有他的亲笔签名和印章。”
守城兵士很是纳闷,因为刚才他在城楼上还亲眼见到了对方口中的这个达木奇王爷,不由得又问道:“你这手令是达木奇王爷何时签发的?王爷现在又在哪里?”
骑在马上的那个人更加不耐烦,提高了些声音说道:“刚才在达木奇王爷的府上由王爷亲手交给我的,这会儿王爷应该还在他的王府。”这骑在马上的人感觉出自己很被动,又有意恫吓对方道,“你若觉得这道手令有假,可以派人到达木奇王爷的府上找他核实,不过耽误了王爷的急事,后果得全部由你扛着。”
守城的士兵听出了对方话中的破绽,把枪一横说道:“几位先下马在这里等会儿,我这就去找王爷核实。”
“还核实什么?这些人都是冒牌货,赶快把他们统统给我抓起来。”这守城的兵士一惊,弄不清达木奇王爷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
骑在马上的那人仍不肯罢休,又看着达木奇咆哮道:“你是何人?凭什么说我们是冒牌货?误了达木奇王爷的事情,他会砍掉你的头。”
达木奇冷冷一笑说道:“睁开你的狗眼看仔细了,连本王爷站在了你面前你都认不出来,说你是冒牌货难道还冤枉了你?”
骑在马上的那些人一阵骚动,这时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刚才说话的那个人猛地向后一拽马的缰绳,他座下的那匹马突然一声嘶鸣,两条前腿腾空而起,照着前面答话的那名士兵拍了下来,这人见势不妙,身体一闪躲到了一旁,骑在马上的人顺势把扛在右肩上的枪端平了,枪口指着达木奇的胸膛,右手扣在了扳机上,仰面朝天“哈哈”笑了两声,这才说道,“我以前还真没有见过你这位鞑子王爷,今天算是开眼了,刚才我还发愁出不了你们的这座库伦城,现在总算有办法了,有你做人质,你们这里即使人再多,也没有人敢动我们一根汗毛。”停顿了片刻又威胁说道,“你如果明智的话,就一路护送我们向东翻过大兴安岭,我保你的生命安全,不然的话咱们就同归于尽,谁也别想活。”说罢又策马向前凑了凑,枪口几乎触到了达木奇的衣服。
前面几次说过,这个蒙古的达木奇王爷是个武林人士,经历过的阵仗不少,但那些都是刀枪剑戟,被快枪顶住胸膛还是第一次,为了麻痹对方,他故意装作不知那些人的底细,问道:“你们都是日本人吧?”不待对方的人回答,又问道,“我和你们这些日本人无冤无仇的,你们为什么去我的王府刺杀我?”接下来又恨恨地说,“你们今天若不给我个合理的交代,我宁愿陪着你们去死。”
用枪指着他的那个人见有机可乘,用缓和了些的语气说道:“我的那两个朋友听说你的王府藏着一张白毛老虎皮,认为它一定非常值钱,所以就动了偷窃之心。”片刻后又说道,“他们偷东西固然不对,可是你也已经杀死了他们,这下算扯平了,如果你觉得还不解气,我们可以再陪你些钱财,总之捱过这一关我们双方相安无事也就算了。”
达木奇装着如梦方醒的样子,说道:“噢,原来是这么回事。”接下来又问对方道,“你们能陪多少银子?”
天空阴沉得更加厉害,大片的雪花抽打着人们的脸,达木奇悄悄用眼睛的余光扫了左右一下,见一个人已经挪动到了自己身边,心中有了底,为了使对方更加放松警惕,又问对方马上那人道:“赔五千两银子你们不会认为我是狮子大开口,趁机敲诈你们吧?”
对方那人未有犹豫,说道:“你们中国人有句话,叫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今天你这当王爷的说出了话,我们绝不讨价还价。”接下来又问达木奇道,“只是不知道您是要银票呢还是我让手下送现银到你的府上?”
达木奇装作考虑的样子,一会儿后说道:“还是要银票吧,五千两现银能装满几个箱子,要是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是我搜刮的民财呢。”
“龟本,拿一张五千两的银票出来。”用枪指着达木奇的那人说道。他身边的一个人从怀中掏出一卷纸,又从中抽出了一张递了过来。
对方刚才的那人伸出左手去接,就在他分神的一瞬间,达木奇身边的这个人一步跨到了他的面前,同时喊了一声:“王爷,快趴下。”
用枪指着达木奇的那人始觉上当,与此同时手中的枪响了。用身体挡着达木奇的这个人未及“吭”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达木奇见状瞬间双眼充满了血丝,顾不得肋下的疼痛,双脚用力,身体拔地而起,挥舞“旭日刀”自空中向着开枪的那个人当头劈下。对方骑在马上的那个人想退出枪中的弹壳,重新把子弹顶上膛再次扣动扳机已来不及,只得双手举起枪向上磕。许是达木奇用力过大,还许是他手中的“旭日刀”过于锋利,只听到“咔嚓”、“咔嚓”接连两声响,再看骑在马上的那人先是手中的枪被砍为两截,接下来上半拉身子被斜着劈为两半,被劈下的上半截身子落在地上后,骑在马上的下半截才一歪掉了下来,地上的雪瞬间被染红了一大片。达木奇一时杀红了眼,刚想再次纵身杀上前去,只听到城墙上面突然传来乌日娜的喊声:“王爷,快趴下。”他瞬间醒过神来,身体前扑趴在地上,头顶上一排枪声响过,再看骑在马上的那些人大多数栽了下来,剩下的两三个人又被那些兵士团团围住,大刀和长枪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不得已只得跳下马来举手投降。
达木奇从地上爬了起来,先来到因掩护自己而中弹倒在了地上的这个人身旁,单腿跪下伸手摸了这个人脖颈一下,然后猛地站起身,发疯般冲向那几个俘虏,照着个子高的那人狠狠地踢了一脚并愤怒地说道:“都是因为你们而死了我的卫队长,看我不活埋了你们为他陪葬?”
这个高个子的人浑身哆嗦成一团,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达木奇面前,抬手指着不远处的那两半截尸体磕磕绊绊说道:“你们的人是被那个叫武岛的日本人杀死的,不关我的事呀。”
“你叫什么名字?”达木奇咬着牙问。
“我叫瓦里西。”高个子的人用颤巍巍的声音回答。
达木奇猛地把刀举了起来,对着瓦里西就要劈下。达木思见状急忙上前一步托住了他的手,又挥了下手,上来几个兵士把瓦里西拉拽起来押了下去。
在回王府的路上,乌日娜悄悄问达木思说,达木奇王爷为何对他的卫队长死了的事情如此看重?达木思解释说,他们名为主仆,实是手足,因为这个卫队长多次救过他的命。接下来举例说,有一次达木奇独自一人外出打猎遭遇了一伙强人,那些人躲在暗处向他放冷箭,后来这个卫队长赶到了,用自己的身体当挡箭牌保护着达木奇逃了出来,回到王府才发现卫队长的身上共中了四箭,生命奄奄一息。达木奇向王府的御医下了死命令,救不活他的卫队长就全部杀了他们。他又拿出重金派人去东三省购买千年人参,还亲自熬成汤喂服,这样过了一段时间,这个卫队长又从死亡线上逃了出来,从此以后二人结下了生死友谊。
达木奇回到王府先安排人准备上等棺椁厚葬他的卫队长自在情理之中,在此不多表述。
傍晚时分,张尚武同刘大鹏和达木耳分别带着自己的人先后回到了达木奇的王府,彼此间互通了情况,皆为达木奇卫队长的壮烈牺牲而感到痛苦。话题转到了瓦里西身上,达木奇派人把他押了上来,瓦里西因害怕达木奇真的活埋了他,不用讯问便主动交待起来:他说自己是白俄罗斯明斯克地质大学的教授,同拉林一样搞地质研究,很早以前就来到了中国大连,不久前一个叫武田的日本人找到了他,让他联系他的同事——一个名叫拉林的人为日本人寻找蒙古草原上的一座金山,他以拉林脾气耿直、轻易不肯答应为别人做事情相推辞,武田没好气地走了,自己也慢慢地放下了这件事情。他一个人住在大连,寻常日子里也隔三差五地去一家暗娼消遣一番,这天刚和一个**上了床,日本人的治安队就赶到了,以违反城市治安法把他抓了起来,并开出两个条件,要么坐一年的监禁,要么交一千两银子的罚金。他已经一两年没有领到科研经费了,吃饭住房都成了问题,自然拿不出交罚金的钱,接下来也只能去看守所当一年的苦力了。就在他贫困交加的这个时候,武田又来到了他的面前,二话没说替他交了罚金,二人一起从看守所走了出来。武田又拿第一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欧洲各国为了战争花光了国库中的钱、再拿不出钱来支持科学研究、如果答应了他的条件、他会资助更多的钱相引诱,就这样自己同意了武田的要求,并从武田给的钱中拿出一半给了拉林。
人们认真听着,因为昨天夜里拉林已经交代过同样的情况,让瓦里西重复一遍,是想听听他和拉林说的是否有出入。瓦里西的话告一段落,达木奇从怀中掏出张尚武交给他的那张图让瓦里西看了一眼后又问道:“你对这张图不会陌生吧?”
瓦里西急忙说道:“武田把这张图交给了我,我又转给了拉林,武田当时说根据他的判断,蒙古草原上的那座金山就在这张图上标注的其中一条山脉中。”他说着说着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你们一定是通过这张图从拉林那里打开了缺口。”
达木奇似是而非地笑了笑,又问道:“武田没有说来过库伦吗?”
瓦里西又回答:“从我和他认识后没有来过,以前的事情就不知道了,武田说为了我的安全和行动方便,他已经在库伦安排了两拨人,他们随时听候我的调遣。”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当然知道那些人还有监视我的任务。”
“你说的这两拨人是不是都死光了?”达木奇继续问。
瓦里西先是点头继而又摇头说道:“上午死在东城门的那拨人是在城东开绸缎庄的,下午随我出西城门的是城南办酒坊的,除了被打死的剩下的都被你们俘虏了。”
达木奇听瓦里西说不出什么新线索,便想结束这次讯问,最后问道:“你还有什么需要交待的吗?”
瓦里西犹豫了片刻后回答道:“有一件事情我至今弄不明白,当初武田找到我时就对拉林和你这位王爷的情况很了解,这有两个可能,或者他以前来过库伦,或者那时他在这里就建立了地下组织。”
达木奇点了下头,说道:“你先下去吧,有问题时我还会找你的。”见瓦里西仍吓得哆哆嗦嗦的样子,他又安慰对方道,“不过你放心,只要你说的都是实话,我不会活埋了你为我的卫队长陪葬的。”
瓦里西站起身又点头哈腰了一番,这才欲转身向外走。
“慢着。”张尚武先喊了一声,又附耳过去同达木奇耳语了几句,接下来问瓦里西道,“你和武田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间?”
“大约有半个来月了。”瓦里西回答。
“你们在什么地方见的面?又都谈了些什么?”张尚武又问。
瓦里西回答:“武田把我约去了哈尔滨,说他的行动方案被日本军方批准了。”
“方案的名字叫什么?内容又是什么?”
“武田没有说,我也不敢问。”瓦里西边回忆边继续说道,“武田催我快点寻找金山,并说如果钱不够,需要多少尽管提出来,我问他为何突然变得这样着急?万一露出破绽,会再次引起中国人的抵抗。武田说顾不了这么多了,军部已经把在关外屯垦的日本人组织了起来,这边一旦找到了金山,那边的人马上过来开采,他还说中国人如果胆敢再次捣乱,日本驻屯军立即开过来兵戈相见。”
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响,震得所有人都浑身一哆嗦,达木奇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手指着瓦里西咆哮道:“你尽拣些无足轻重的事情糊弄我,张大侠若不是问到了你的头上,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肯主动说出来,我看你是活到头了,过一会儿我就把你和我的卫队长一起埋了。”
瓦里西吓得再次“扑通”一声跪倒在达木奇面前,连忙摆动着双手说道:“达木奇王爷,绝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同武田和拉林也接触一段时间了,彼此间说的话办的事情哪能全部记得清楚?我真的没有故意搪塞你,你若不相信,等抓到武田我和他当面对质。”为了证明自己话的真实,他又说道,“拉林不是还在库伦吗?你找他来我和他通宵达旦逐项逐条核对。”
达木思接过话茬对瓦里西说道:“若想活命就必须老实交待,一会儿送些纸笔去你的牢房,你想起什么就写在纸上,假如还想蒙混过关,就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你了。”
“我一定照办,争取不遗漏一件事情。”瓦里西站起身来继续哆哆嗦嗦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