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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尚武和刘大鹏站在门口躬送陆西平等人,刘奇兰是长辈,仍坐在那里打声招呼摆摆手也就罢了,送走了全部客人,刘奇兰站起身来,突然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张尚武和刘大鹏急忙赶上前扶住,又挽扶着他上了张天龙的汽车。在车上,张尚武按捺不住,一头扑在刘奇兰怀里哭泣着说道:“师父,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大飞师弟,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了一个名字叫达木奇的蒙古王爷的剑下。”
刘大鹏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也回过头来说道:“师父,我的责任最大,大飞师兄上擂台前,我就在他身边,若当时拦住他,他也就不会死了。”
“这事全怨我。”
“我的责任更大,求师父责罚。”张尚武和刘大鹏抢着承担责任。
刘奇兰拍打了一下张尚武的肩膀,又扶他坐直了身子,这才说道:“大飞一心求死,你们拦也拦不住,就是我在场,也是无能为力。”
张尚武和刘大鹏边哭泣边向师父刘奇兰介绍当时比武的情况,汽车行驶在大街上,两旁的行人不经意间瞅这里一眼,刘奇兰突然一惊,说道:“都别哭了,不知道街上都是些什么人,万一有别有用心的人盯上我们,就等同于不打自招了。”
张尚武和刘大鹏也警惕起来,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两眼注视着前方。车至票号门前停下,刘奇兰率先走下车来,主动和店里的伙计们打着招呼,如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几个人走进房间坐下,话复前言,张尚武和刘大鹏轮流向师父刘奇兰介绍那天擂台上的情况,尤其把孙大飞在何种情形下走上的擂台、都使用了哪些招式、及最后被达木奇的“剑鞭”刺中了喉咙都说得格外详细。最后刘大鹏抽出腰间的那把剑恨恨地说道:“就是它要了大飞师兄的命,我要把它放入熔炉化成铁水,以祭大飞师兄的在天之灵。”
刘奇兰按住刘大鹏的手说道:“别干傻事了,你就是那样做了大飞也不会活过来。”一会后又说道,“大飞此举改变了我们对他的看法,他死得值了。”接下来又吩咐张尚武说道,“去找块木板,写上你大飞师弟的名字,我们设个灵堂,送他的魂魄去天堂吧。”
张尚武走了出去,不大工夫把写着孙大飞名字的木板、供品,及香炉、蜡烛等都带进屋来,几个人一起动手,不长时间就布置好了一座灵堂,刘奇兰看着总少点什么,又对张尚武说道:“去拿些笔墨纸张来。”张尚武拉开八仙桌的抽屉拿出这些东西,亲自研磨,又铺好宣纸,并把毛笔递到师父刘奇兰的手中,刘奇兰略加考虑,提笔写了一副挽联:
苦海无涯,放浪形骸孟浪事
回头是岸,洗心革面不换金
张尚武和刘大鹏分别拿起一个条幅贴在了木板两边的墙上,又各自拿起三炷香在蜡烛上点燃,先向孙大飞的牌位鞠了躬,然后把它插在香炉中,一时间两缕青烟袅袅升起,至屋顶又弥漫开来,寄托了两个人的哀思。刘奇兰忽然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颤抖着手也抓起了三炷香,张尚武和刘大鹏见状急忙阻拦,刘大鹏劝道:“师父,大飞师兄怎么说也是你的徒弟,你做长辈的总不能给当晚辈的上香行礼吧?”
刘奇兰没有说话,抬胳膊把刘大鹏的手挡在了一旁,点燃三炷香后双手擎着,对着孙大飞的牌位深深鞠了一躬,待直起腰来,只见他苍老的脸上已老泪纵横,哽咽着说道:“大飞呀,在别人的眼里,你仍是我的孽徒,是不齿于人们的臭狗屎,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你已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了呀?只是这些我不能向别人提起,这是当师父的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呀,你能理解并原谅我吗?”他接下来又说道,“不过你放心,为师会把这件事情牢牢记在心里,即使在我活着时不能给你正名,死前也要向形意拳的弟子们交代清楚,你是为了国家和百姓而死的,等那座金山重见天日的那一天,天下人仍会称颂你为民族英雄的。”
刘奇兰手中的那三炷香如同听懂了似的,红红的柱点闪着点点星火,好像孙大飞在说:师父,有你这番话我就心满意足了,今生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情,等下辈子一定吸取教训,重新当你的徒弟。
刘奇兰把手中燃剩下的香插入香炉,又回过身来说道:“若大飞泉下有知,会很感谢你们俩的!”
刘大鹏嘴快抢先说道:“他不恨死我们就算万幸了,他的一双眼睛就是被我打瞎的,还有尚武师兄……”
刘奇兰抢过话茬说道:“正是因为你们的打压和引导才使他迷途知返,他走时心里应该是坦然的。”
“也许是吧。”张尚武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刘奇兰又转回身去,对着孙大飞的牌位说道:“大飞,一路走好,等师父去了地下,再教你武功吧。”片刻后又说道,“我们还有其它的事情要做,你自己保重吧。”
最令张尚武和刘大鹏想不到的是,刘奇兰用衣袖使劲抹了一把泪水,再次转回身来,用坚定的语气说道:“立即拆掉灵堂,让天龙来把涉及和灵堂有关的一切东西全部烧掉。”接下来又补充一句话说道,“要天龙一个人干,决不能添加其他的伙计。”
“这是为什么?”张尚武和刘大鹏都表示不理解。
刘奇兰解释道:“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有什么人来串门,有的人可以拒之门外,还有的人必须请进来,比如陆西平和宫保田他们,这些人一旦看出破绽,再和以前的事情串在一起,那后果我不说你们也能想得到。”
“的确是这么回事。”张尚武和刘大鹏答应着,几个人一起动手,只几下就把墙上和桌子上的东西聚在一起,张尚武叫过来张天龙,如此这般交待了一番,张天龙搬着这些东西去了伙房,不大工夫房顶上的烟囱里就冒出了一股浓浓的烟雾。办完了这一切,张尚武说出了后面的打算,那就是同刘大鹏和乌日娜护送着师父回深县,等给孙大飞出了殡,再去衡水,在那里先安置好那两把刀和那张白毛老虎皮,然后他们师兄弟二人和乌日娜一起去蒙古草原。刘奇兰听罢先摇了摇头,接下来又点着头说道:“你们师兄弟一起去蒙古草原再好不过了,毕竟是去干从未干过的大事情,难免会有闪失,两个人相互照应着成功的机会也就大得多。”只是对孙大飞出殡的事情和乌日娜只字未提。
刘大鹏毕竟年轻,认为师父忘记了孙大飞的事情,故又提醒到:“咱们天明后就得动身去深县,估计一半天大飞师兄的棂车也就到了,深县老家讲究停棂三天,不然就赶不上给他出殡了。”
刘奇兰不满地瞪了刘大鹏一眼,狠狠地扔出一句话道:“那样孙大飞就真的白死了。”见张尚武和刘大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又用很重的语气说道,“谁敢保证那些送殡的人中没有夹杂着别有用心的人?”过了一会儿又进一步说道,“即使都是好人,可他们知道的是我们和孙大飞的仇恨不共戴天,如果我们出现在了送殡的人群里,那他们会怎么想?”
张尚武和刘大鹏顿时晃然大悟,不得不佩服师父的远见卓识。只听刘奇兰又说道:“这次在北京多逗留三两日,明天吃过早饭你们就去邀请陆西平和宫保田这些人,就说我请他们来这里切磋武艺,研习各门派的功夫,晚上还一起饮酒畅谈。”须臾又说道,“场面越大越热闹越好,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后面几天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张尚武说道:“大飞师弟走了,他身后还有两件事情须办好,一是他的夫人黑寡妇……”他感觉出说走了嘴,随即更正道,“一是他的夫人王氏,二是他们还有一个叫孙合适的儿子,看年纪有二十上下了,以前我们不知情,这次在南京的擂台上,孙大飞临死前他才暴露的。”
刘奇兰想了想说道:“第一件事情好说,你们和大飞去南京前他就已经说好,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会带王氏回深县老家的,至于他们的儿子……”他一时未想出主意。
刘大鹏插话说道:“二十上下的小伙子最易冲动,需有人管束和教导,可别像他的父亲那样,一失足成千古恨。”
刘奇兰点了下头,侧身问张尚武道:“你打算怎么办?”
张尚武未加考虑随即说道:“我想暗中派人送这个孙合适去广州投奔天彪,他们年岁相当,应该谈得来,尤其是吃穿住用及日后的娶妻生子,所有花销都由天彪负责,这样我们就不用操心了。”
刘大鹏首先表示不同意,说道:“天彪身边有激进党,这些人一旦发现了孙合适的真实身份,那对我们就等同于不打自招了。”
刘奇兰接下来说道:“单是让大飞的后人衣食无忧并不全面,我同意大鹏说的还需有人管教他,还有一点,那就是有高人传授他武功。”
张尚武和刘大鹏按照师父的三点要求认真地琢磨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仍想不出合适的人选,刘大鹏禁不住问刘奇兰道:“师父,依你看让这个孙合适去哪里又找谁学功夫最好呢?”
刘奇兰暗自点了下头,回答道:“就让他去武当山找一个法号叫‘惜过’的师父学艺去吧。”接下来又解释道,“那个潘文雨和蒙古王爷达木奇就是师从这个惜过学习功夫的,孙大飞死在了达木奇剑下,没有人会想到他的儿子会拜到仇人的师父门下的。”
“惜过……好别致的法号。”刘大鹏不由得说道。
刘奇兰解释道:“惜过大师的早年经历和孙大飞几近相同,改过自新后投到了武当门下,他的师父为了告诫他不要重蹈覆辙,故赐法号‘惜过’,意为‘可惜了过去那些年’。”接下来又说道,“有这种经历的人最憎恨自己的过去,同时严格要求后人不要犯和自己同样的错误,这也就是我打算送孙合适去武当的初衷。”
“我看很好。”张尚武表态说道。接下来又问:“那个惜过大师不会拒绝接受孙合适吧?”
刘奇兰摇了下头说道:“别人推荐的弟子他拒绝与不拒绝我不好说,但是我推荐的他一定得收下。”接下来解释道,“惜过早些年仗着自己有些功夫,时常行为不规,有一次被我撞见打瞎了他一只眼睛,从此幡然醒悟,且我们成了好朋友。”片刻后又吩咐张尚武道,“再备好笔墨纸张,我给惜过大师修书一封,你派人直接送往武当山,等回到衡水后,再暗地里告知大飞的夫人王氏,由她说服儿子去那里,这样转了几个弯,就不会有人怀疑是我们有意安排的了。”
“太好了。”刘大鹏由衷地赞叹道。
在稍后的几天里,像陆西平、宫保田和潘文雨这些人几乎天天在张尚武家的票号进进出出,求刘奇兰传授形意拳秘招,他们都是京城响当当的武林人物,结识的大多为社会上层,经过这些人口口相传,有不少官宦子弟,甚至是王府的公子和阿哥们也登门求刘奇兰讲解武功,张家的票号如闹市一样车水马龙,京城的一家报纸刊登出了一则消息,题目为:形意拳大师刘奇兰讲习本门武学,学生多为成名武林人士和达官贵胄。几天后的一天刘奇兰突然说,他有要事需要回老家去处理,并再三允诺过一段时间还会回来,人们这才纷纷散去。这段时间正是孙大飞在老家深县发丧出殡,没想到他的师父留在北京是出于这种无奈,他们师徒早已形如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