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倒霉强盗吴三一伙人就早早爬了起来,一个个到一边的河水边折了柳树枝,蹲在那里使劲地捅着。
一边的袁剩子还是一脸的苦大仇深,边用柳树枝捅着,还边嘟囔着:“真是搞不动秦大人怎么想的,可真是矫情。没事拿个破树枝捅的,弄得一嘴的苦涩味,哪里就舒服了?”
他嘴里虽然嘟囔着,可是手里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敢停下。因为他们的身后苏定方正双手抱胸斜视着他们,谁要是敢不用心刷,保管要被他给踹一脚。
今天一大早,他们就被苏定方给拉了起来,说是要带他们走一趟灵台县。不过倒不是要被他们交给县令,而是让他们能回去让百姓们知道,这强盗已经被围剿了。
回去倒没有什么,可是秦副尉可是发话了,嫌他们身上太臭,尤其是向来不刷牙,更是严重影响了军容。
袁剩子就想不明白了,自己一个在伙上烧火的,还影响军容了?
可是秦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他的脑子也比较简单,只要肚子里有饭食,他的脑袋就基本处在休眠状态……
他这边胡思乱想着,手下的动作就彻底乱了。一不小心就捅歪了,直接捅到了嘴边,登时就是鲜血直流。
那边的众人见他这个样子,也是心里一惊,还以为是这柳枝有问题。正想停下来的时候,一边的苏定方却是走了上来,二话不说对着袁剩子就是一脚,直接把他给踹下了水。
“把身上也给洗干净了,要是被副尉大人发现身上有一块泥,就给你一通军棍好打。”
苏定方阴沉着脸,和这个家伙相处的时间久了,大家也都是知道苏定方的性格,平日里就是摆着一张臭脸,但其实只是因为不善于交际,典型的外冷内热。
可是吴三他们不知道呀,一看袁剩子直接被踹了下去。登时二话不说就跟着“噗通”“噗通”往水里跳,倒弄得一边的苏定方愣在了原地。
“这些家伙不会真的脑子有病吧?”苏定方见这些人完全都没有一点脾气,也是十分的无奈。
这一洗就是足足半个时辰,等到吃早饭的时候,他们才从水里出来。一个个都已经泡的通身发白,尤其是袁剩子的那个光头,简直都跟打蜡了一样。
苏定方撇撇嘴,就带着他们向军营走去。这一下他们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是说他们都脱胎换骨了,而是因为……
那家伙,一个个都泡的发白了,那肤色倒是和猪来了个撞衫……
“噗~”
那边正在喝粥的秦泽,看到这些人也是一时没忍住,直接一口就喷了出来。
不过也实在不好打击他们的自信心,也是撇过头不看他们。只不过这一转头就看到了一边的袁剩子,那几乎都能发光的光头,顿时秦泽又没忍住,又是一口喷了出来……
就这样这是整个军营有史以来最诡异的一顿早餐,几乎就没有人能够吃完饭。到最后一个个都是直接扔了碗筷,抱着肚子就笑了起来。
秦泽也是没有想到这些家伙这么实诚,自己让他们洗澡,硬是把自己都给洗脱皮了。
可以说同样身为强盗,他们身上没有一点强盗应有的骨气,这不一边同样强盗出身的第五队,此时也都是一个个掩面羞愧。
这一次因为进入灵台县是去拉军粮,所以秦泽他们也是打算全体出动。事先也让人给灵台县的县令打了交面,所以等到他们到达灵台县的时候,城门楼已经站满了人。
秦泽和程怀亮走在最前面,一眼就看见了拿着百姓手里的青艾,当下也是脸色一变,手里缰绳一拉,就往后缩了缩了。
而另一边的程怀亮却是异常的激动,将军凯旋而归为的不就是百姓的夹道欢迎呀,这家伙这会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这份巨大的喜悦之中,估计这副场景是他做梦都想遇到的。
而秦泽觉得自己可不能打扰了程怀亮的雅兴,所以很自觉地没有点破。
秦泽觉得青艾酒可是只有英雄可以喝的,所以理所当然的就把这份殊荣让给了程怀亮……
嗯,理所当然……
此时灵台县的县令陈大人此时也是穿着一身的官衣,见程怀亮走来,也是连忙起身迎见。
“陈某为我灵台县百姓,谢过程校尉。”
陈县令向着程怀亮行礼,却也只是见面礼。因为就二人的官阶来说,他比程怀亮还高一个等级,所以自然是不用行大礼。
武官与文官不同,很多时候其实武官对于文官的那一套官阶等级,也不是很看重。所以有时候你就会看到,一个七品的武官见了六品的文官,还是气定神闲称兄道弟的。
“陈县令言重了,不过是小事一桩,能够为百姓出力,我等自然义不容辞。”程怀亮望着那些百姓崇拜加感激的目光,整个人早就变得飘飘然了。
要么怎么说这灵台县与方武县不同,在方武县那里,秦泽看到的只有麻木与敷衍。可是在这灵台县,他却是看到了百姓眼里的希望之光。虽然这里的城门比方武城的还要破,虽然这里的百姓承受着更多突厥的肆虐,可是他们的希望还在,他们的脊梁也就还在。
程怀亮和陈县令见过礼,照旧也是端出青艾酒让与程怀亮。还处在得意之中的程怀亮,见自己得到如此待遇,自然也是端起酒碗,一仰脖就灌了进去。
只是这酒一入喉咙,立马就升腾起一股刺激辛辣的味道,登时他的一张脸都变得有些发绿,差点没有一口给吐出来,但是一见众百姓都是望向自己,还是强忍着喝了下去。
只不过也是反应了过来,转过头偷偷看了一眼躲在后面的秦泽……
秦泽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一脸正气的……
偷笑呀……
好家伙程怀亮也是豪爽,直接就把八碗青艾酒给灌了下去。那一张脸几乎已经扭曲了,垂在身下的左手也是死死握住,显然是极其的难受。
他难受到什么程度不要紧,反正秦泽挺高兴的。见他喝完了酒,身为副将的他才走了上来,与陈县令见了礼。
程怀亮一张嘴几乎已经没有了知觉,见过秦泽过来也是凑到他耳边轻声问道:“你上次也喝了?”
秦泽很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吐出了两个字:“没喝!”
随后就一步跟上了陈县令,只留下一脸欲哭无泪的程怀亮……
陈县令倒没有说什么之乎者也的文人说辞,而是一番寒暄之后,就将二人给引进了灵台县。
灵台县的街道两边也是破败的房屋,甚至有一些半个地基都已经消失不见。但绕是如此街道上还是整洁无比,甚至还有手艺人走街串巷,唱喝着自己的说辞,当真是有活力。
将士们停在城门口,只余三十多人跟着秦泽二人来到了县衙。因为事先打过照面,所以陈县令也知道他们来是为什么。只是这表情明显有些犯难。
秦泽连忙询问这才得知,整个灵台县三千口人,却只有耕地两万多顷,而且大多都是种植大豆和高粱。除了这些每年倒还有一些小麦,但就在昨日这灵台县来了一名巡察使,以检查屯粮的名义将县粮仓给直接封锁了起来。
所以现在陈县令手里也没有粮食可以给秦泽,不过到底是一县之令。当下他就许下承诺,就算是百姓少吃一些,也不会饿着将士们。
说着就带着秦泽几人来到了另一处的空地上,只见这里放着一个个布袋,大大小小的堆了好几堆。秦泽和程怀亮二人上去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些小麦以及一些大豆高粱之类的东西。颜色斑驳不一,分明就是陈粮和新粮混在一起。
这让秦泽他们如何去拿,谁看不出这些是百姓们的口粮,指不定百姓们还要饿多久。
“陈县令,你方才所说的那位巡察使可是昨日才到?”秦泽觉得这名巡察使来得极其蹊跷,总觉得就是上次在方武县的崔二爷。
“确是如此,前些日子我灵台县遭遇旱灾与蝗灾,陛下派来巡察使自是无可厚非,只是此人一到我灵台县,就将县粮仓给封住,说是要好生检查一番百姓的粮仓问题。我倒是与他说明情况,可他却以各种理由百般拖延,所以陈某也只能出此下策。”
陈县令说着也是一脸的无奈,他处在这边关地区,自然是不知道秦泽和崔家之间的恩怨。还以为是这次来的巡察使有些太过尽责,这才误了军粮的事。
这巡察使乃是正五品的官员,一般会在天灾之后,派出各地巡察民情。也就是朝廷需要看看这些地方的百姓有没有吃的,有没有升起要造反的心思。所以现在巡察使封住粮仓自然也是无可厚非,可是这在秦泽看来就是存心找事。
当下便冲着一边的陈县令行礼问道:“敢问陈县令,那来的巡察使也是崔家的人?”
“倒也正是崔家二老爷。”陈县令也是表情错愕,不明白秦泽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他们还真是无法无天了。”秦泽哈哈一笑,冲着一边的莽牛点点头,随后对方就消失不见。
陈县令心里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多问,只是见秦泽和程怀亮伏在一起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而另一边的县粮仓之中,崔家二爷正悠闲地坐在胡凳上,喝着家仆泡的茶。
他自然知道秦泽他们现在一心想要赶往灵州,自然是没有时间耗在这里,他就不信他们连吃十天的大豆和高粱之后,还有力气作战。指不定到了就要被敌军给直接撕裂,于是崔二爷沾沾自喜地将自己的这一记,奉为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