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几乎继承了李二的所有优点,聪明灵活,相貌英俊,沉稳执着。
再加上李二对于父爱兄弟情谊的向往,所以也就造成了对李承乾的无限溺爱。哪怕是日后李承乾起了造反的念头,也是留了他一条命。
帝王家的事情秦泽其实很看不懂,李二一心疼爱着李承乾,想要让他继承自己的帝位,可是又一心防着李承乾,生怕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这种极其纠结的父子关系,也就造成了李承乾有些纠结的心思。一方面因为李二的疼爱而放纵着,一方面又因此惶恐着。
事无巨细李二几乎包揽了李承乾的所有事宜,在他还年小之时也罢,可到了如今十二三岁的年纪,却是再也栓不住他的心了。
秦泽立在檐廊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李承乾。身边的小太监们惶恐地趴在地上,虽说这里是东宫,可是秦泽身上表现的气势,还是糊住了他们。
李承乾骑坐在马上,开始在庭院之中东冲西撞。这种肆无忌惮的自由,让他的心里无比的快活。
“小山子,你这主意端是出的不错,如此这般本王也是痛快多了。”
李承乾牵着马缰,开始幻想自己就是身处无边无际的草原上。听人说那里的草原和天空一样大,骑着马可以肆无忌惮地奔驰。
“那该是何等的自在呀!”
李承乾仰着脖子,向着远处看去,可是这么一看顿时身子就是一僵。因为他看到了一边立在檐廊下的秦泽,以及他那双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睛。
如果是二虎他们的话,就知道这个时候的秦泽是绝对不能惹的,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是一脸的冷静,可是内心深处早就处在了爆发的边缘。
秦泽立在原地不动,然后看到惊慌的李承乾从马上跳下。那些跟在他身边的太监们,也是相视一眼,而后手里提着马刀就跟在了身后。
身为大唐太子,却在东宫之中行突厥之礼,着突厥之衣。这若是传出去,其结果可想而知。
秦泽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李承乾,至于那几个手里握着马刀的太监,则是被他直接忽视。
李承乾明显有些慌了,尤其是看到秦泽那一双不含有感情的眼睛,就更加的慌乱了。
“秦侯可是何时到来?”李承乾来到秦泽面前,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太监,又是惨白着一张脸向秦泽问道。
“来的倒也是时候,殿下所做之事,臣皆已看清。”秦泽说话的时候,称呼已经明显变了。
之前的时候哪怕是有他人在场,秦泽与李承乾交谈时,也不过是自称“某”。可如今却是用上了臣,其中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听到秦泽这么说,李承乾明显脸色更加发白。
“某不过是一时糊涂……”
“臣身为太子侍读,自有上谏太子的权力。如今殿下行出如此之事,就莫要怪臣无情。”
秦泽说着话,却是直接上前,然后一把抓住了李承乾头上的突厥帽子。
李承乾也是没有想到秦泽会直接动手,当下也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护自己的帽子。而一边的太监们也是一咬牙,就举起手里的马刀想要动手。
至始至终秦泽都没有看这些太监一眼,哪怕是如今帽子被李承乾护住,秦泽也是直接伸手去夺。
“你们住手!”李承乾松开自己的双手,而后对着一边的太监呵斥道。
听到李承乾这句呵斥秦泽心里也是轻松了一些,他就怕李承乾中毒太深。
一开始在秦泽还没有见到李承乾之时,秦泽还以为他也应该是一条幼龙。直到布政殿上,看到李承乾为李钢挡风,才对他有了好感。而接下来的相处中秦泽也是慢慢认同了李承乾。
可是先前看到眼前那一幕的时候,秦泽也是怀疑是不是李承乾一直在演戏给自己看。
直到李承乾呵斥住太监们的动作,并放下双手,才让秦泽松了一口气。他就怕李承乾真的是一直在伪装自己,那样可就太可怕了。
好在这最后时刻,他放弃了抵抗。
秦泽将他头上的帽子摘下,而后一把塞进怀里。这才看了一眼一边的太监,嘴角一撇道:“无论殿下作何所思,以太子的身份行突厥之礼,就是大逆不道之事。大唐将士死伤无数,才换来如今大唐的安稳。殿下如今之举实在是寒了天下将士的心,其中是非曲直臣不敢决断。自当上奏陛下决择。”
秦泽说完直接转身,然后踏步向外走去。
他的动作看起来极其潇洒,可是心里却是忐忑的要紧。就这么将后背留给李承乾,很有可能被他一怒之下刺杀。
一步……
秦泽跨过那些爬在地上的太监,身后依旧是寂静无声。
两步……
远处的战马突然打了一个喷嚏,身后的呼吸声已经越来越重。
三步……
檐廊外的阳光打在了秦泽的脸上,强光一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睛。
…………
十步之后,秦泽立在东宫殿外,身子却是微微有些发软。只有秦泽知道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但好在李承乾还没有让他绝望。
原本是想着借助李承乾的力量,来找出那些渗透进的遣唐使,如今看来却是只能另行它法。
不论李承乾是出于什么目的假扮突厥人,秦泽都不想去理会。他不过是一名太子侍读,虽说被李二给硬生生绑在了李承乾的战车上。可是这并不代表着秦泽可以左右这辆战车的走向,他不会如同孔颖达他们一般,一心想着用生命去左右李承乾的行为。
秦泽所要做的只是保证李承乾这辆战车,能够跟上李二给他铺的路。看似很简单的一个问题,可若是处理不好,结果将是毁灭性的。
怀里的突厥帽子仿佛是有着千金重般,让秦泽觉得浑身有些难受。尤其是在面对兴致高昂的李二时,秦泽就觉得怀里的东西更不舒服了。
李二的兴致不错,一边的长孙兴致也不错。秦泽一人立在下首,面对他们二人,却是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二看出了秦泽犹豫,当下也是瞥了一眼,道:“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这般扭捏是何等意思?”
在李二看来,秦泽来找自己八成就是有求与自己。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秦泽竟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突厥帽子。看到这东西的瞬间,李二的脸色就变得寒冷起来。
“从何而来?又是何意?”李二盯着秦泽,冷声问道。
秦泽不会和孔颖达他们一般,动不动就是死谏。秦泽尽可能地压抑自己的情绪,然后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掺杂丝毫的主观判断。秦泽说这些的时候,就是将自己当做是一个局外人。
丽正殿就这么变得安静起来,秦泽低着头立在下方,也是一言不发。他能够感受到整个大殿的温度又开始下降,甚至已经到了冰冷刺骨的地步。
许久之后,大殿中才传来李二同样没有波动的声音:“依你所见此事应当如何决断?”
“臣惶恐。”秦泽拱手请罪道。
秦泽摆明了是不想参与这件事,所以不论李二怎么问,秦泽都是不会开口。
又是一阵沉寂,气氛变得更加压抑。半响之后,大殿中传出了李二一声长叹,而后就是一句没有感情的三个字。
“传太子。”
李承乾早就立在了殿外,此时听着李二要宣见他,也是连忙就踏了进来。
而此时秦泽也正好从立正殿退出,二人错面之时,秦泽却是根本未看向李承乾。
事虽小,可是已经足够给秦泽提一个醒。那就是自己还是将这些幼龙想的太简单,从小在那种环境下成长出来的,或多或少都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
如何处理李承乾,那是李二自己的家事。秦泽将突厥帽子私下交给李二,就是不想让这件事闹大。
至于最后会如何处理,秦泽却是已经不想理会。晃晃悠悠地回了侯府,秦泽就这么坐在了屋檐下,然后望着地上的蚁巢愣愣地发呆。
起初侯府的下人还以为自家侯爷是玩心大起,可是最后却发现这一坐就是半个时辰。这可让下人们慌神了,连忙就是去请夫人。
王雨曦回来的时候,也是被秦泽这一举动给吓到了。不动也不说话,如果不是还有鼻息的话,王雨曦就要怀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去玄都观请袁天师过来,看看侯爷是不是中了魔怔。”
一个时辰之后,王雨曦也是有些慌了,连忙就是让下人们去请袁天罡。
“他没事,候着就行了。”也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外奔波的无常出现在了王雨曦面前。而后静静地坐在了秦泽的身边。
说来也怪,原本谁也叫不动的秦泽。这会儿竟然慢慢地将头靠在了无常的肩膀之上,虽说整个人还是没有清醒,可是已经比先前好太多。
只是这一幕看得王雨曦是牙痒痒,尤其无常和秦泽这一副恬淡的样子,就更加让她牙痒痒。
至于那些下人们,这会儿也是瞪大了眼睛。不过很快周管家就将他们给驱散,并且严令任何人将这件事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