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至兰陵
太子见状,匆忙从踏上坐起,就要上前来看,林元锦余光里瞥到这一幕,顾不得自己还不舒服,登时站起来,脚步踉跄着往后躲去,一把将红木椅用力推倒,发出一道重重的声响,好巧不巧地,正好挡在二人中间,她扶着身后的窗框,冷眼睥睨着,对太子道:“你别过来!”
从语言到动作,无不透露着对他的抗拒之意。
太子闻言果然停住了步子,眼睛不由眯了起来,里头隐隐透出不善。
不过片刻之后,他的脸色就恢复如常了,好整以暇往前走了一步,见林元锦眼中戒备更甚,便轻嘲地笑了一声,随即便道:“元锦莫不是还想着谢珝?可惜了,他若是这段时间不回来便罢,若是回来,孤已经派人在必经之路上安排好了人,必要将他那条命留在半路!”
他话音刚落,林元锦因方才不舒服而变得苍白的面色更是惨白一片,失了血色,她不敢想,若是阿珝得了盛京的消息,必然会想法子回来救他们,可……
可若是太子说的是真的,她倒宁愿阿珝别在这时候回来,他虽然身具武艺,可又怎么在有心算计之下安然回来?
太子看着她的脸色,心里没有任何心疼,反倒有一种异常畅快的感觉,正要再说点儿什么来刺激刺激她,方才还紧闭着的房门忽然被人从外头猛力推开,接着,一个身穿茉绿色宫裙的貌美姑娘就这么直冲冲闯了进来,她一见到林元锦,便急忙上前扶住她,开口问道:“我听见这边的动静就赶紧赶过来了,元锦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样差?”
这位身穿宫裙的女子正是景明公主杨茉。
她原本就不放心林元锦和这位已经起了谋反之举的太子待在一处,却因为他的手段不得不避到旁边的房间里去,直到方才听见这边因为椅子被推倒而传来的巨大声响,心中一横,才不管不顾地跑了进来。
元锦是前几日太子还未正式谋逆之时,太后以想念侄孙女为由给召进宫里来的,可谁知当日就起了宫变,太子谋反,父皇被围困在勤政殿,宫内宫外,不说一夕之间改换天地,也差不离了。
珝哥儿他们跟萧翌一样,都是跟她一块儿长大的,当日情况发生之际,杨茉便敏感地嗅出了不好的情况,当即便眼疾手快地拉着林元锦往自己宫中避去,且坚决地拒绝了太后要他们留下来的邀请,幸好元锦毕竟是个聪慧的女子,也相信自己不会害她,没有多问什么,就跟着她过来了。
珝哥儿去江南替父皇办事,若是他的新婚妻子在宫中出了什么事,她回头怎么有脸见他?
于是此时,纵然杨茉面对的是太子的冷眼,也浑然不惧,她早就应该想通的,太子如今马上就要登临大宝,倾天权势马上就尽握手中,可为什么还要留着自己这个母后所出的公主,还好吃好喝地供养着,只是不许她出去。
定然是因为他留着自己还有用!
正是因为想通了这一点,她才能像现在这般毫不畏惧地同他对峙,她也是父皇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天之骄女,皇族公主,脾气骄纵,除了一个萧翌让她用尽心思以外,还没有旁人能令她服软。
杨茉下巴微微抬起,眸中尽是骄矜之色,头上戴着的紫金牡丹花冠因着她此时的动作,叶片微微颤抖着,她就这般扶着林元锦,感觉到身边之人已是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了自己身上,不由得心中愈发急躁,不知道她到底情况如何。
她对太子也算得上是了解,知道这人最讨厌什么,于是便拿出了十二分的骄纵,竭力让他受不了自己这副模样,含怒离去。
果不其然,她的计策还是有用的,太子看见她这副模样,就想起来这些年来,老皇帝是怎么宠着这个女儿的,简直同自己这个太子也快差不多了,想到这里,他恨不得上前去赏她一个耳光,让她那张漂亮的脸高高地肿起来!
就像他对曾经那些女子们所做的一样。
但关键时候,太子还是想起了那件重要的事,不由得恨恨将手握紧,压下心中涌起的暴怒,冷哼了一声,便用力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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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太子出了门,杨茉急忙就要将林元锦扶到榻上坐下,但林元锦却摇了摇头,出声道:“不坐这儿,我们去里头吧。”
太子方才就躺在这张榻上,她心里觉得恶心。
杨茉自是随她,便搀扶着她往里头走去,直到让她靠在床边的大引枕上之后,杨茉才长出了一口气,苦笑着开口:“刚才真是吓我一跳……”
林元锦此时也稍稍放松下来,闻言便轻声笑了笑,玩笑道:“方才可瞧不出来,我觉着公主的气势足得很呢。”
“我那是气急了。”
这句话说完,杨茉便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冷笑了一声才道:“十多年来,我都没看出来我这位二哥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人才,我刚刚也算是有恃无恐了。”
但具体有恃无恐的是什么因由,她却没说。
她不说,林元锦也知情识趣地不问,随后,杨茉便又问她:“你方才是怎么了,怎的脸色那么差?”
林元锦犹豫了一瞬,便将方才太子放出的狠话尽数告知了杨茉。
在同杨茉说着话的时候,林元锦双手都轻轻地捂在小腹上,想到心中那个猜想,她又是欣喜,又是忧虑,不等杨茉追问方才那番话,便轻声开口道:“公主,可否麻烦你帮我请个太医过来……”
杨茉听罢,秀眉不免皱起来,迟疑着问她:“你身上不舒服?是不是太子刚才伤到你了?”
“并非如此。”林元锦摇了摇头,还是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我这个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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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说的话并不是在吓唬林元锦,路上安排了人设有埋伏这件事,确实是千真万确。
可惜他这番布置恐怕要落空。
因为谢珝在收到这个消息之后,并没有鲁莽冲动地单枪匹马就冲回盛京去,他心中很清楚自己一个人的分量和作用,此时就算他能安全回到盛京,能起到的作用也少之又少,无非是送菜而已,说不得还会成为那方房势力之间拿来威胁祖父和父亲的筹码。
这样的事实确实很难令人接受,尤其是谢珝其实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
但大局为重,祖父他们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谢珝将王珩之打发到江州去的当日,自己也私下里去见了白慎行,将这件事如实告知。
果不其然,白慎行这个皇帝心腹,在骤然听闻这件事之后,顿时色变,连声追问谢珝这件事的真实性,和其中的许多细节,说来也很容易理解,相比其他人身后还有家族,白慎行乃是平民出身,一身荣辱皆系在皇帝一人身上,皇帝此时若是出事,他将来的情况也不会太好。
再说了,像白慎行这类传统的古代士大夫,早就将皇帝的安危与天下安危视为一体,为了国家不至于动荡不安,也希望能早日平叛,让朝堂回归平稳。
谢珝将自己知道的尽数告诉白慎行,随后便提出想要跑一趟兰陵,而说服白慎行的原因也很简单,当今大永,也只有兰陵萧氏族中还握有私军,而勤王平叛,兵力是绝不能缺的。
在得了白慎行的允许之后,谢珝便叫上秦微明,从明溪县快马加鞭,星夜兼程,赶往兰陵。
然而在见到萧翌之后,二人还未来得及叙旧,他又得知了另外一件大事。
谢珝此时见到的萧翌,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那种吊儿郎当的纨绔气质,面色慎重到仿佛换了个人,一袭深紫色圆领袍服衬得他周身气压愈发低,他将谢珝带到自己书房之中,取出一份密报伸手递给他。
虽然这个举动有可能会将萧氏的势力布置暴露一些,但盛京太子已然谋反,恐怕马上就是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而谢珝在知道这件事之后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来到兰陵找他,萧翌也十分清楚,谢珝从来不是个笨人,恐怕在心中早有猜测,暴露也就无所谓了,说实在的,若不是事情太大,他在心底也不愿意瞒着谢珝。
谢珝沉默着接过密报,低头去看,瞳孔骤然一缩,握着密报的手也微微用力,骨节处绷得发白。
大魏,在休养了这么久之后,终于又举兵来犯,不同于上一回的小打小闹,这次,是由大魏皇帝亲自领兵,如虎狼之师,来势汹汹。
阳城,危矣。
大永,危矣!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惊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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