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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祝掩多赁了匹马,又自店里买了些随身的吃食干粮,四人加上那同括和尚,不见耽搁,一齐动身奔往擐昙。
自九韶至擐昙,若拍马不歇,只需三个时辰便可赶至。
入夜时分,月栖枝头,四马放蹄,绝尘奔逸。
同括和尚既不善拳脚功夫,亦不精骑马之术,然其倒也自得其乐,徐徐行在最后,一路诵经,音若鸟啭,全无一般僧人那种沉闷敷衍。
几人正自赶路,陡听得一声闷响。
同括和尚不知就里,目帘一紧,膺内一虚,已然跌落马背,扑的一声,摔个结实。好在他倒机灵,顾不得痛,来不及懵,两掌撑地,沉声一喝:“阿弥陀佛!”
前面四人闻声,立紧缰绳,回身之际,借得月色,已见七八身形,蒙面黑衣,将同括围在当中,诸人手中皆持长绳,于头顶挥舞半刻,已是探手直臂,将那绳头挟力掷出。
“大家小心!”祝掩见状,厉声喝道。话音方落,左掌摸了怀内火折子,右手两指夹两根银针,火光一起,银针立时飞出,分往左右,正将朝向其马腿的两个绳头穿在针上,须臾之间,当当两声,两根绳子已然为银针钉在左右道旁树干上。
宋又谷反应也是迅疾,身子后仰,折扇未开,眼明手快前后打在两根绳头,生生断了束缚。
胥留留侧目,见闻人战马背上早是没了人影,这方把心稍定,两腿齐开,平于两肩,借力将身子翻转半周,两臂前探,正将那绳头攥在掌内;胥留留唇角一抬,腿上发力,单脚点在马背之上,应着那马嘶,身子已是飞在半空,一边捉了那两根绳头,一边直挺挺往那蒙面人包围而去!
祝掩同宋又谷见状,摇眉轻叹,却也亦是往后方奔去。
几个蒙面人也不含糊,立时将那长绳一扔,最前头一人右手三指稍弯,看着既像虎指,又似鹰爪,轻哼一声,便朝胥留留而去。
胥留留目睑一紧,待两足落地,立将掌内长绳舞得虎虎生风,迅指同那人缠斗一处。余下几个蒙面人见祝掩同宋又谷赶至,这便上前,将之团团围了起来。
“这可好了,同括念得那消灾吉祥咒,怕是篇劳什子假经!吉祥没到,灾可是实打实!”宋又谷苦了脸,话音未落,一撩袍尾,折扇已是打在面前一蒙面人脖颈。
祝掩虽知情势危急,却仍止不住笑,见两蒙面人左右夹攻,这方自腰际摸出一把软剑,剑柄微抖,便闻剑身自鸣,其声大作,刮擦耳骨;祝掩身子稍退半步,软剑已然缠在身左那蒙面人臂上,见其右膝高抬,欲要踢上祝掩小腹,祝掩左臂反是正好撑在其膝头,手腕微转,一根银针便已悄无声息插在其膝眼穴上,同时身子借力腾起,后脚正踢在另一蒙面人鼻骨。
这二人吃了亏,俱是低哼一声,后退数步,却是将手指搁在唇边,打起暗哨来。
“不妙。”祝掩心下思量着,下颌微收,警觉四顾,果是见林内又再涌出多名蒙面人,粗一算,怕是有三五十人不止。
宋又谷正为三个蒙面人拖住,见三拳齐至,分往宋又谷面门、心口、后腰。宋又谷心下连叫晦气,刷的一声,折扇大开,手臂后捣,反是在自己腰际一扇,眨眉功夫,整个人却已分筋错骨,扭曲成个蛇状,一次避过三拳,拳风同要害俱是相去不过两寸上下。
那三人倒也不慌,后迈一大步,同时施展扫堂腿;宋又谷两足点地,身子上提,两腿一叉,腰上使力,上身同时后仰,便听得噗噗三声,其两足已然踏在两蒙面人百汇穴上,一把折扇已收,扇身顶在另一人头顶,结力下压,直教那三人膝跪地上,宋又谷整个人面朝上仰卧,既能稍作歇息,又将那三人压制得动弹不得。
恰于此时,几人又听得前方马嘶,尚不及动,耳内便得一脆响,几人凝眉,见有三五蒙面人,立身马前,三指成爪状,一捏马头,那几匹快马连鸣也再难鸣,齐刷刷将身子一侧,倒地骤亡。
“慈悲……慈悲指?”宋又谷吞口唾沫,轻声自道。
祝掩稍近宋又谷,身形一闪,已是用银针封了宋又谷身下三人穴道,后则面朝宋又谷,询道:“慈悲指?那可是禅活门绝技。”
宋又谷正待回应,余光已见数个蒙面人奔至,身子一旋,自那三人身上下来,两足方落地,见一蒙面人回身搭上身后同伴两肩,两掌一开,两腿却是相绞,若离弦之箭,已是往宋又谷而来。
“还没个完了!”宋又谷丹田一沉,腕上使力,便将折扇飞出去。孰料那折扇尚未触及蒙面人,便有一长鞭飞至,竟是牢牢卷了那蒙面人足踝,一提一拉,便将那人甩出去丈远,立时解了宋又谷急困。
宋又谷结眉细瞧,见不远处闻人战大喇喇坐在一条树枝上,右掌所握,正是那长鞭。
宋又谷不由窃喜,手掌一抬,欲将那回转折扇纳入手中,朱唇微开,朗声笑道:“小滑头,得亏你惦念。”
话音方落,却感掌心一痒,倒似有人轻呵口气于上,低眉一看,原是闻人战那长鞭浅扫,又再卷了那折扇走了。
“你这泥鳅,真不要脸!”闻人战将那长鞭一绕,另一手紧持折扇,呼的一声,已是自那树上跃下,径直落在同括身边一蒙面人肩上。
“垂象可是佛国!你这歹人,不敬佛礼佛也便罢了,还要这般欺负出家人!脸皮比那泥鳅还厚!”闻人战话音未落,折扇出手,直击蒙面人颈后凤府穴,力道下个七分,虽不取命,也足以令其昏厥。
此一时,胥留留尚同一开始那蒙面人斗在一处,方才倒也听得宋又谷同祝掩提及,现见这蒙面人利爪怒开,使得煞是生猛,心下已然知晓:怕是这人,亦是习练的慈悲指!
旁的蒙面人愈积愈多,祝掩等四人几已聚在一处,被其团团围困。
同括为闻人战搀着,颤颤起身,月色掩映下,其面上苍白虚弱,一边同闻人战道谢,一边止不住念叨阿弥陀佛。
宋又谷听得心烦,厉声喝道:“和尚,你再不住嘴,本公子把你打晕信不信!”
祝掩也顾不得许多,银针数发,眼见将跟胥留留对战的蒙面人逼得疾退数步,却也挡不住几十人前仆后继。
几人无法,见马匹俱亡,今夜若非打倒这群恶人,自行逃将出去,便得作了待宰羔羊,任人鱼肉不可;反正这情势,若不是你死我活,便没个出路。
宋又谷瞧瞧祝掩,又再侧目一扫闻人战,轻道:“打呗。”话音方落,徐徐踱了两步,竟是挡在了胥留留身前。
余人闻听,俱是长纳口气,各自将掌内兵器紧了紧,相互背对成个圈,将同括和尚围在最内,这便放脚上前,欲要破釜沉舟。
同括见状,顾不得身上疼痛,就地取座,眼目一阖,默默诵起经来。
对峙盏茶功夫,祝掩耳郭一抖,闻得密林有些许轻音,口唇一开,尚未提醒余人加个小心,便见林中树顶又徐徐飞下数十黑衣蒙面人,祝掩心下暗道:现下这几十人,已难应付,又来那么多,车轮战起来,累也要累死,哪里还有胜算?
宋又谷左瞧瞧胥留留,右看看闻人战,抬掌扶额,低声喃喃:“人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本公子怎就这般命苦,早知道要这么死,还不如当初……还不如当初就硬着头皮……那么死,一举便能救两条人命!”
闻人战也听不懂宋又谷话中意思,侧颊朝他淬了一口,应道:“要死你死!本姑娘一来还没找到我爹,二来现在见不到师父,本姑娘这江湖路方才开始,如何死得?”
祝掩同胥留留皆是无言,吞唾不迭,面上神色愈冷。
半袋烟后。
树顶飞来那些蒙面客,却是睬也不睬祝掩等人,反同一开始那群埋伏林中的蒙面人斗在一处。因着两方皆着夜行衣,身上也无甚特殊标识,尚有二三误伤情状,更是将现下场面搅得乱做一团。
宋又谷目睑大开,回神同余人换个眼风,见诸人皆是不明所以,这便侧目低眉,直朝身后同括喜道:“小和尚,快把你那经文,仔仔细细,念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