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表上指针晃动。
屏幕上的数字不停的变幻，红色的和绿色的，融在一起，污渍淌落在墙面上。
星空在旋转。
金属小球落在地面上，弹起，滚入床底最深处。
洛英将手掌盖在脸上。
他躺在一张医疗床上，裸着上身，输液针扎在左手的静脉上。
透过手指的缝隙，他模模糊糊地看到不远处，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人，向他走来。他眨了眨眼睛，人影变得清晰，是尤金。
“感觉怎么样？”尤金走到床前。
洛英右手撑着身体半坐了起来，扯掉了输液管，“到哪了？”
“星域的外围，能量场爆炸后，我们被风暴冲散了。”
“通讯恢复了吗？”
“没有，无法联系外界。另外两艘飞船，超过了恒波通讯距离，暂时也联系不上。好消息是，现在确认了我们在航线上的位置，目前正往中央区域飞行，”尤金停了一下，补充说：“莫里森带着你的两个手下，他们不会有事的。”
“你给我注射了，那款，精神力补剂。”
尤金没有否认，“你必须尽快恢复战斗力。”
“天罗幻叶子的提取物？”
“人工合成的，结构上有所参考，活性更高，二十分钟后，药性就会过去。不过，你看上去，似乎不太受影响？”
“维达老爹，他喜欢，天罗幻叶子烤制的烟草，违禁品，”洛英头像后仰，靠在墙上，右手的手指张开从额前插入头发之中，眼神有些发散，“以前，在斯特尔顿空间站，在，要死去的时候，身体没有办法再承受手术了，或者，变成了不人不虫的样子，意识被虫子吞掉的时候，我，会给他们一小杯天罗幻叶子的浓缩液，谢尔先生允许我这么做，让他们死的，不那么痛苦。”
“他是个仁慈的人。”
“我很久，没有想起，那时候的事了。”
尤金看着他脖子上的金色细链，和挂在链子上，躺在洛英胸口的金色圆环，“这是薇薇安的吧，我见她用过一次，”尤金轻叹了一口气，“她是我见过的，最有野心，或许也是最聪明的女人。”
“我不想，谈论她。”
“那维达呢？”
“你在，审问我？”
尤金拉过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不，我只是好奇。莱特·达德尼昂，25岁进入狼群，是狼群历史上最年轻的机甲战士。而你现在19岁，就是海瓜子的十二使徒之一了。”
洛英抬起头，稍稍坐正了身体。
“是什么支撑你走到这里？仅仅是仇恨吗？”
“我必须要复仇。”
“我不这么认为，要向拉斐尔复仇，除了加入海瓜子外，你有一个可行性更高的选项。”
洛英歪着头，看着尤金，“是吗？”
“莱特·达德尼昂，他把你救出了斯特尔顿空间站，把你安排在斯普林中学读书，你是他的人。拉斐尔是害死列恩的凶手之一，莱特总会知道这件事的，你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但是你选择了加入海瓜子，这是一个非常值得玩味选择，你知道吗，洛英。”
“你说的，似乎很对。”
“为什么你没有选择莱特？达德尼昂家族，必然会到他手中的，他比他父亲要出色太多。”
“大约，我不信任达德尼昂家族？”洛英舔了一下嘴唇，尤金把床头的水杯递到他手中，洛英抿了一小口，“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救列恩。”
“你去救维达，然后，他死了。”
洛英垂下眼睛，看着杯子中的水纹，“是的，我太，自以为是了。”
尤金观察着洛英的表情，“青叶孤儿院，8年，斯特尔顿空间站，5年。从你有意识开始，你一直活在组织中。你习惯这里。”
“或许吧。”
“做一个普通的中学生？你听得懂他们说的话，模仿他们做的事，但你无论如何都不能真正的融入他们，直到你认识了维达·罗哈斯，一个身上带着和你一样气息的男人，他了解组织，也了解你，你才真正开始了生活。是吗，洛英？”
洛英把水杯放回床头，他屈起膝盖，双手环抱住。
尤金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维达死了，你和正常世界的唯一链接断裂了，所以洛英，你进入海瓜子，不是因为你要为维达复仇，而是你在逃，逃离那个你不熟悉的，无法适应的，痛苦的正常世界，对你来说，海瓜子才是你的家。你逃回了海瓜子。”
莎菲娜带着他在黑暗中奔跑。
身后的庄园，整座庄园，化作了粉末，维达老爹在那里，维达老爹在那里啊！
他伤到了莎菲娜。
鲜血把白色的战斗服染红。
她不断的和他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洛英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再一次睁开眼，眼角的黑红色渗入了眼眶，“所以，你冒着危险，靠近能量场的边缘，把我捞上船，打了一针致幻剂，就为了告诉我，”他转头，盯着尤金的眼睛，“我应该离开海瓜子，投靠莱特吗？”
尤金坦荡的和洛英对视，“不，我只是寻求合作的可能性。”
“你帮我杀了拉斐尔？”
“我能提供更好的选择。”
“多好？”
“选择帮助莱特掌控达德尼昂家族，你会达到你的目的，组织能从中牟利，你应该明白，组织并不想和拉斐尔正面交战。洛英，你看这片星域。”
星域的三维投影填满了整间医疗室，宝石一般的星球，壮丽的星云，绚烂到不可思议。
“很美是吗？我们可以拥有它，完整的拥有它。”
“未知星域，探测结束后，我遵从组织的决定，我，”洛英的眼神清明，“我不会把复仇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莱特，他就算完全掌控了达德尼昂家族，他能用来为列恩复仇的力量，又有多少呢？维达老爹已经死了。就算我杀了拉斐尔，杀了他的养女，杀了一切，和这件事有关的人，维达老爹都不会活过来。对我来说，复仇，是必须要做的事，我竭尽一切可能去做这件事。”
“如果，失败了呢？”
“这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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