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登州。
早操刚刚结束,将士们闹哄哄的奔去了伙房。站在战船上的路见平见了这一幕,笑骂了一声,道:“阿冷不在,这群猴崽子彻底野了。”
跟在一旁的赵将军却没有心情笑,神色很是担忧,道:“路帅,朝廷的军饷已经迟了一个月了。军粮没了倒是能打鱼,可冬衣该怎么办?天气越来越冷,这么下去,不用等东瀛打来,将士们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难说。”
路见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朗声一笑,道:“南方战事吃紧,听说西边也出了些乱子,说起来咱登州水军今年算是最太平的,朝廷什么情况你还不清楚?那点儿军饷自然是先送到南方,再送去康定军,还有燕王那份儿,等到咱这边,自然是什么都没有了。”
这些事所有人都知道,也都能理解。不过,理解归理解,问题总还是要解决的。赵将军道:“路帅早就料到此事,想必是已经想到应对之策了?”
“这个……”路见平挠了挠脑袋,眼珠子乱转着,突然伸手往大海里一指,“海上有猫在飞……”
他说道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视线所及之处,一道黑色的影子踏着海浪飞驰而来,动作灵敏真若灵猫一般,看得他目瞪口呆,声音不由弱了下去,“不是吧?真有猫在飞?”
赵将军原以为他在开玩笑,这会儿看过去也是一惊,揉了揉眼睛,惊疑不定道:“好像是个人。”
路见平眨了眨眼,终于看清了,大笑着挥手:“阿月!你终于回来了!”
没等小赖皮靠近,隔着三十多丈,水镜月就一跃而起,踏着水波上了船,稳稳当当的立在船头,问道:“九灵和阿离呢?”
因为知道小赖皮的存在,所以路见平在见到她从水面上飘过来的时候一点都不惊讶,不过,最后见她踏着海浪飞跃而来的时候,却是震惊了,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要招惹这丫头,顺便为长庚祈祷了下……不过,在听到水镜月的问话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心思担心旁人了,不由自主的就往后退了退,一边还伸手拉了拉赵将军,道:“老赵啊,月姑娘一大早的赶来,肯定还没吃饭了,赶紧的,把早饭送过来,记得备两坛好酒。”
赵将军是认识水镜月的,虽然被她的轻功给惊到了,但毕竟都是四十来岁的人了,知道江湖高手多,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这会儿见自家主帅这副模样,不由满头黑线,“路帅,早饭只有鱼,军中禁酒。”
路见平拍了拍脑门,道:“是了,没事,月姑娘就喜欢吃鱼,让伙房里做顿全鱼宴送过来,煎的煮的炸的烤的都来一份。”
赵将军应了,淡定的下了战船。
水镜月抱着长刀,笑盈盈的看向路见平,道:“全鱼宴哈?本姑娘的确是喜欢吃。”
路见平咧嘴,笑得有些尴尬,“阿月喜欢就好。”
水镜月道:“九灵也喜欢。”
路见平往后退了一步,“那个……九灵吃过了。”
水镜月挑了挑眉,“是吗?”
路见平点头,又退了一步,不过,他这一步还没退完,眼前一道黑影闪过,背后抵上一个硬物,顿时不敢动了,举手道:“那个……阿月啊,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水镜月道:“你要一开始就好好说,我至于跟你动手么?”
路见平道:“我不是怕你一气之下水淹三军吗?”
水镜月将刀柄往前推了推,“说。”
“阿离在马厩。”路见平连忙说道,“九灵被阿冷带走了。”
水镜月不解,“阿冷带走了九灵?去哪儿了?”
路见平偏头看了看身后,道:“阿月,刀先拿开成不?”
水镜月收了刀,那边赵将军也端着早饭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士兵,就在甲板上摆了桌子布了菜。
路见平十分殷勤的给水镜月布菜,道:“还不是因为高丽的战事。因为南方的战事,北海水军抽调了三成的兵力前往南海,朝廷不许我们出兵高丽,云凌波那边又求着我帮忙,我这个主帅也不好做啊。
前段时间高丽那边传来消息,云国刚打了几场胜仗,但损失也很惨重。再这么打下去,等赶走了东瀛,云国投入高丽的兵力估计都得耗尽。云凌波写信让我帮忙,想办法断了东瀛军队的补给,逼他们退兵。
北海水军跟东瀛打得两败俱伤,是朝廷乐意看到的。虽说如今大昭与云国联盟了,但也不过是利益关系,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可是,我们若真的什么都不做,失了信用不说,必定也会引起云国的不满。云国损失了一支北海水军,伤不了根本。可大昭南边战事未定,若是再多一个敌人,离亡国可就不远了。”
水镜月喝完了一碗鱼汤,见他说了半天都没说到重点,问道:“所以,这事跟九灵有什么关系?阿冷带着九灵上战场了?”
路见平摸了摸鼻子,点头。
“你……”水镜月一愣,“砰”地一声折断了手中的筷子,瞪眼道:“它就是一只猫!你让一只猫给你打仗?脑子进水了么?”
路见平道:“你别着急啊,听我说完。”
水镜月冷眼看他。
路见平道:“阿冷想劫东瀛的补给船,可我们不知道他们走得那条航道。有次我们出海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九灵对倭寇的气味十分敏感……所以,阿冷就带着它一起去劫东瀛的物资了。”
水镜月听得有些惊讶,倒是没再责怪他,摸着下巴也不知在想什么。
路见平以为她在担忧,解释道:“阿月,你也知道,你那猫不喜欢我,我还没碰它呢,它就挠我。整个军营里,它就只吃阿冷喂的东西,跟着阿冷走,总比留在军营里挨饿受冻的强,是吧?”
水镜月问道:“你能联系到阿冷吗?”
路见平想了想,往周围看了看,凑近了些,又朝她招了招手,“机密。”
水镜月倾身,眨了眨眼——这么神秘?
路见平凑在她耳边,道:“阿冷体内有螟子蛊。”
水镜月一愣:“景平帝?”
螟子蛊是一种十分特别的蛊虫。它是螟蛊产卵的,却由另一种名为“蜾蛊”的蛊虫养大。如此,养大螟子蛊的蜾蛊也被称之为“蜾母蛊”。将螟子蛊种在一个人的体内之后,无论那人走到天涯海角,都能被蜾母蛊找到。螟子蛊在体内寄生,寄主吃什么,它便吃什么,对身体的损伤并不大。可是,若是蜾母蛊死了,螟子蛊便长大了,成为螟蛊,以寄主的精血为食……如此,寄主也就命不久矣了。
水镜月曾听水离城说起说,阿冷的祖辈也曾是大昭朝的名将,后来不知犯了什么罪,满门抄斩,阿冷因为年纪太小,被路家收留,这才逃过一劫。他这样的身份,体内被种下螟子蛊,只能是皇家下得手。
路见平摇头,“陈年旧事,已经查不出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