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幽冥鬼火

王平瞥了一眼邹亮消失的方向，他也并未在意，反而优哉游哉地讲起了搬山道人的故事。

王平讲故事的方式很拖沓，也很啰嗦。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那么几句话翻来覆去的讲，但表达的内容却是天花乱坠神乎其神。

陈舟木稍一总结，最后只有这么两层意思。

搬山道人打出来的盗洞，外面的洞口呈喇叭状，因此得名开喇叭。这种盗洞的好处，就是能给常年封闭的墓室快速换气，从而大大降低下墓的危险性。

搬山道人并不是真正的道士，但他们与茅山道士也略有渊源，而且他们尤其擅长机关阵法。也有一种说法，说他们就是道士，而且懂得一些浅薄的法术。

不过法术这种东西太过于玄虚，陈舟木并不是很相信。

夕阳西下，晚霞被夜幕吞噬，苍月高悬，惨白的月光，映射着静寂的山林。

陈舟木和王平坐在地上，后背倚在歪脖子树下睡得正酣。两人身旁望风的柯万山却惊惧的瞪着一双大眼睛，两只漆黑的眼球，毫无规律的左右乱晃。

微风习习拂面，树木依然苍绿，整座深山如同死一般的沉寂，这使得柯万山的内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惶恐与不安感。

“哧哧、沙、……哧哧、沙……”

周围的树林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哧哧沙沙的声音，本就提心吊胆的柯万山，刚一听到这声音，就被吓得头皮发麻，四肢发软般瘫倒在地上。

“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恶鬼看不见！喃无阿弥陀佛！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恶鬼看不见！喃无阿弥陀佛……”柯万山都快吓成一个肉团了，他把下巴埋进膝盖之间的夹缝里，两只眼睛胡乱的扫视四周，嘴里嘟囔着他还能记起的咒语。

“我说你个老小子到底是信佛还是信道啊？”

随着一道懒散的声音落下，连续两个黑影忽然从树林中蹿了出来。

柯万山鼓足勇气缓缓移目，等他看清了来人的面容，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下来。

原来此二人正是前去追赶向导郭子安的卓少飞，和陈舟木的手下方小虎。

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哧哧沙沙的声音并未消失，反而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

柯万山刚刚放松的神经，唰的一下，再度紧绷起来。

卓少飞和方小虎这时也听清了这股神秘的声响，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哧哧沙沙声逐渐接近，柯万山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浑身打着哆嗦嘴里加快了念咒的速度。

卓少飞给方小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把仍在熟睡的陈舟木和王平叫醒，旋即他手腕一翻，一把闪亮的伞兵刀，像变魔术一般出现在他的手中。

卓少飞紧握伞兵刀，警惕地向发出声音的方位缓步前行。

被方小虎扒拉醒的陈舟木和王平二人，刚一睁开眼，便注意到了那阵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

王平站起身，先是对陈舟木和方小虎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顺着声响传来的方位转头看去，只见徒弟卓少飞弓着身子小心前行，急忙蹿身而出将他给拽了回来。

王平对卓少飞使了一个不要过去的眼神，他的手腕一翻，一把同样闪亮的伞兵刀出现在手中，小心戒备地望着幽暗的树林。

陈舟木和方小虎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迷惑和不解。

借着惨白的月光，陈舟木移步凑到王平的身旁，刚欲开口说话，却不料王平满是老茧的大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并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乱动或发出响声。

吓破胆子的柯万山这时也小心翼翼的凑到众人身旁，抱着方小虎的胳膊，惊惧的偷眼观瞧。

时间仿佛就此静止一般，几人像蜡像似的，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过了十几分钟，陈舟木站的腰肌发酸，刚想换个姿势舒展一下，就看见前方不远处的山林里，黑暗的虚空之中，出现了几团星星点点的蓝色鬼火。

令人脊背发凉的哧哧沙沙之声，一下又一下的锤击着陈舟木恐惧的神经，他瞪着惊惧的双眼，愕然发现，如同游魂般的数团荧荧鬼火，竟然一直保持着上下、左右互不交汇的平行状态。

蓝色鬼火一共十二团，分为上方两列，下方两列，然后上中下又分为六排；每列三团，每排两团。

‘那是磷火么？’陈舟木心中暗自揣测，认为这应该是动物尸体中的磷与空气接触，而产生的磷火。

但是他又否定了自己这种想法，因为这十二团磷火飘动的规律，与他对磷火的认知有所差异。

按照常理来讲，磷火是跟着空气的流动而飘动，虽然有可能会呈现出这种平行飘动的状态，但它绝不会反其道而行之，顶着气流向后飘。

然而，此刻陈舟木所看到的磷火，就出现了这种违反常理的现象。

这十二团磷火，虽然排列的整齐有序，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位于上方的两列，左边一列如果向前飘动，右边一列肯定就会向后飘动，看上去像极了人类走路时，甩动手臂的规律。

正当陈舟木推理揣测之时，数步之外的十二团蓝色鬼火，影影绰绰的映射出一个虚幻的人形轮廓。

随着荧荧鬼火缓缓接近，行动迟缓的人形生物，逐步呈现在陈舟木的视野之中。

还未等陈舟木看清这东西到底是人还是鬼，他身旁的王平突然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别看王平身材略微发福，但他跑起来却身轻如燕，几步便蹿到那东西的近前。

只见王平手臂连挥几下，手中的伞兵刀卷起道道寒芒。

手起刀落之间，那十二团蓝色鬼火纷纷落地，渐渐散去了它应有的光芒。

陈舟木等人连忙快步上前，来到王平身边低头一看，顿时惊恐地张大嘴巴。

被王平砍得七零八碎的东西，俨然就是一具僵尸。

“我X……”柯万山没能克制住内心的恐惧，失声骂了一句。

卓少飞瞪了柯万山一眼，压低声音说：“瞧把你给吓得，没见过粽子吗？”

“那个……”柯万山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解释道：“有些日子没倒斗了，见着粽子有点激动而已。”

“切！”卓少飞赏了柯万山一个鄙夷的眼神，随即对王平问道：“师父，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怎么会突然出现粽子？”

王平没有回话，只见他缓缓蹲下身去，将僵尸零散的部件逐一拼接。

慢慢的，一具身着麻布衣衫的干枯尸骸呈现在众人眼前。

王平眉头紧皱，摸着下巴说了句：“奇怪？”

“哪里奇怪了？”陈舟木看着这具枯瘦如柴的僵尸问道。

王平拿起僵尸的一条干枯的手臂，一把扯下麻布袖子，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这只皮包骨的手臂，疑惑地说：“这干粽子怎么也能出来害人了？”

陈舟木没听明白什么意思，追问道：“干粽子是什么？为什么它们不能出来害人？”

“干粽子说白了就是一堆还没散架的白骨，这东西有骨无筋，不可能有行动能力的。”王平丢掉僵尸干枯的手臂，缓缓站起身，同时，他的眼睛仍在地上的僵尸身上来回观察。

“那他就是个饿死鬼呗？”方小虎插话道。

“饿死鬼属于饿鬼道，是佛家六道轮回的说法。世间众生因作善不善诸业而有业报，此业报有六个去处，被称为六道。六道是佛根据业报身所受福报大小划分的，跟这干粽子扯不上什么关系。”王平解释道。

“师父，您看他这发型，好像是古代人的装束。”

闻言，王平定睛一看，顿时睁大了眼睛，显得十分惊讶：“看来，邹亮那小子在那里待得不太舒服啊。”

“怎么了？”柯万山傻傻的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东西是从地宫里跑出来的？”陈舟木望向山峦中的墓葬，狐疑的问道。

“你都猜出来了干嘛还问我。”王平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转头对陈舟木说：“时辰差不多了，咱们上山吧？”

听到王平的第一句话，陈舟木便有种被人看穿的错觉，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王平，点头道：“我最喜欢你这种守规矩的人，咱们出发吧。”

“哈哈……”王平笑道：“我倒了这么多斗还活的这么逍遥自在，靠的就是规矩。”说完，率先迈步行去。

“大家都守规矩，讲道义，才会活的更自在。”陈舟木抬步跟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王平哈哈一笑说：“哈哈…这话说的没错。”

方小虎抬脚想要跟上去，可他刚跨出一步顿觉手臂一紧，身体又随着这股力道被拽了回来。

“你拽我干嘛？”方小虎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将他拉扯回来的柯万山。

柯万山表现地畏畏诺诺，满脸赔笑地说：“哎，我说虎爷，咱哥俩一会儿就别进去了，在门口放哨吧？”

“赶紧给我撒开。”方小虎一把甩开柯万山，挖苦道：“当初你不号称自己是发丘一门的传人么？眼下到事头这儿了，你怎么怂了？切！”说完话，撇了他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哎，我说。”柯万山小步紧踱追上方小虎，像做贼似的两眼扫视周围，嘴里说着：“我这不是为了大家伙儿着想嘛，外面总得留个人接应不是？”

“哎，这话说得对，那你自己留在外边儿随时接应吧。”

“虎爷，瞧您这话说的，我自己一人儿多孤单啊，你也别进去了，留在外边陪陪我，咱相互也有个照应不是？”

“陪你？我呸！难道你觉得你是我大哥吗？”方小虎一脸不悦的回道。